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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一個令人悲傷的季節，時有重逢，時有離別。
蕭瑟的風捲起片片枯葉，在陰沉的天色下迷茫地徘徊，不知該向何處。
烏雲層層疊疊，細碎的雨點淅淅瀝瀝。
靜波地區，一家平平無奇的咖啡館。
三道身影正坐在一間卡座之中。
“Rye先生，這次的任務又完成的非常漂亮啊。”蘇格蘭輕笑了下，將自己的貝斯包放在一旁的座位上。
黑麥冷冷地劃了根火柴，點燃了煙，一縷髮絲從針織帽中漏出，搭在額旁。
“大哥對你們的效率很滿意，說這個月剩下的三天就給你們放假了。”伏特加扶了扶墨鏡，開啟手機看了眼琴酒發來的資訊。
“那還真是不錯呢。”蘇格蘭眉眼彎起，端起面前的拿鐵淺嘗了一口。
“正好可以抽時間把我的‘貝斯’拿去保養了。”
黑麥不動聲色地看向他身旁的貝斯包。
“閒太久的話，零件會發鏽的。”他淡淡開口，古板得彷彿舊時代的老人。
“既然已經確定無誤的話，我就先走了，你們就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假期吧。”伏特加從座位上起身，憨厚的方臉上擠出一絲羨豔的笑容，隨後離開了咖啡廳。
“看樣子琴酒他們小組的日子也沒有傳說中那麼好過啊。”蘇格蘭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感慨道。
“畢竟包括暗殺、勒索、清掃在內的工作，他們來者不拒。”黑麥碧綠的眼眸閃了閃，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嗡——
嗡——
兩人身上的組織手機忽然一同振動起來。
黑麥眯了眯眼，將手機拿了出來。
一隻圓滾滾的企鵝從漆黑的螢幕上方探出腦袋，隨後落了下來，在碰到手機底部的邊框時還彈起了幾下。
冷冰冰的機械音從話筒處響起。
“處在東京市靜波地區的行動人員請注意，該公告僅宣讀一遍，概不重複。”
“經過情報人員傳遞而來的可靠訊息，再經由複數以上代號成員確認後，已證實代號成員‘蘇格蘭威士忌’為臥底身份。”
“當前已鎖定蘇格蘭所處位置，正在將其共享至附近三位代號成員，請迅速前往並處決蘇格蘭。”
“當然，若是沒有信心，可以酌情牽制並阻止其傳遞出更多關於組織的情報，等待行動組前往支援。”
“蘇格蘭的位置及相關情報將在半分鐘內發至各位的手機。”
“預祝行動順利。”
黑麥看著那隻企鵝面無表情地說完這一串話，隨後便一頭扎進手機底部，消失不見。
他這一番動作完全沒有揹著對面的蘇格蘭，也就是說，這一串訊息，毫無妨礙地讓他聽了個全。
不過蘇格蘭看上去倒是沒有什麼反應。
“Ry......”
嘭！！
蘇格蘭剛準備開口，黑麥便反應極快地拔出槍，對準他的手腕扣動了扳機。
子彈在剎那間出膛，帶著極大的動能，穿透了蘇格蘭手上的黑色手機，精準打在他的手腕上。
他吃痛地抽了下手，破碎的手機落在地上。
“Rye先生，你相信我會是臥底？”蘇格蘭迅速躲在卡座後，忍著痛撕下一圈衣服布料，將被打傷的手腕固定住，防止進一步惡化，隨後用著聽起來還有些輕快的語調繼續道。
“為什麼不呢？”黑麥舉槍對著那塊不算厚的座椅，並沒有冒險上前去乘勝追擊，而是謹慎地起身，找了塊合適的掩體。
他打傷的是蘇格蘭的左手，而非他的慣用手。
蘇格蘭也是有槍的。
“真是冷漠啊......”虛虛的嘆惋傳來，隨後是一隻手從卡座後伸了出來，毫不猶豫的對準他原本的位置開了兩槍。
砰砰！
沒有打中，但顯然蘇格蘭並沒有意外，藉著這個火力壓制的機會，他伏著身子轉移到一旁用來充當裝飾的巨大盆景後面。
黑麥沒有再出聲，聲音會暴露自己的位置，目前他比之蘇格蘭要更佔優。
臥底麼......
會是哪一家的呢？
果然還是日本公安吧。
他心中暗自猜測。
根據剛剛企鵝提供的情報，他知道在靜波地區附近有三位代號成員，除去他和剛離開的伏特加以外，還剩下一個不知名的傢伙。
伏特加需要趕琴酒那邊的場子，所以就算接到這個訊息，大機率也不會返回來。
畢竟在他眼中，“黑麥威士忌”可是足以媲美琴酒的強人，這樣近距離的情況下，應該很快就能拿下蘇格蘭。
但黑麥自己心裡清楚。
他放水了。
剛剛那個距離，他本可以一槍爆頭，蘇格蘭雖然也是頂尖的狙擊手，但黑麥要比他更優秀，所以他不可能反應的過來。
可他只是打斷了蘇格蘭的左手，順帶破壞了那部正在持續發信的手機。
因為在他聽到企鵝所說的第一時間，他的心裡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幾乎所有行走在黑暗中的人都知道，一位頂尖的狙擊手，往往具備冷靜沉穩的品質，他們的耐心遠遠超過其他人，冒風險對他們來說是幾乎不可能的。
但黑麥不一樣，他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強的一位狙擊手。
同時，他也是最叛逆的一位狙擊手。
因為他的膽子很大。
而且他酷愛豪賭。
為了完成目的，他可以展現出驚人的耐心，可一旦他激進起來，行動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想活捉蘇格蘭。
如果能將蘇格蘭從組織手下搶過來，那麼FBI將可以得到大量的情報，他也就不用著急佈置那個計劃，可以繼續潛伏在組織裡，比現在更加深入。
不只是關於組織的情報，那些有關蘇格蘭所屬機構的情報也具備極高的價值。
這個險值得一冒。
黑麥冷靜地權衡著利弊，心中默默完善著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
以他對蘇格蘭素質的瞭解，他會抓住自己賣的這個破綻的。
果不其然，兩個呼吸後，又是一聲槍響，緊接著是清脆的玻璃破碎聲。
蘇格蘭打碎了咖啡館的玻璃窗。
黑麥沒有急著冒頭，而是持續警惕著。
不到三秒，兩發子彈擦著他所藏身的桌子飛了過去。
一陣細碎的玻璃碎片摩擦聲緩緩出現，又悄悄消失。
黑麥這才拿起一隻瓷杯，藉著模糊的反光向外觀察。
已經沒有了蘇格蘭的身影。
但他卻唇角微勾，向著那個早已預料到的方向追了出去。
......
蘇格蘭舉槍打碎玻璃，隨後並沒有著急衝出去，而是緊緊盯著黑麥藏身的位置，屏息片刻後，他抬手射出兩發子彈，同時輕手輕腳地倒退出了咖啡館。
黑麥仍沒有動靜。
他不敢向著街對面跑，那會讓他暴露在大街之中，而且一旦黑麥向他射擊，他無處可躲。
他沒有自信在這場火併中勝過黑麥。
因此他一邊警惕著黑麥，一邊倒退，撤到了一旁的小巷子當中。
這裡是一條死路，巷子的盡頭不是圍牆，而是提無津川的下段河流。
因為同樣的理由，他不可能跳進河裡逃跑，那是找死。
唯一可以稱得上退路的是一旁矮樓的側梯。
如果透過側梯爬上天台，他就有可能跳到其他樓房去，找到一絲甩掉黑麥的希望。
黑麥多少應該會顧忌他在一旁架槍，所以沒那麼快追出來，蘇格蘭想了想，輕巧地爬上側梯，無聲無息地向天臺爬去。
只是極度緊繃的神經，加上手腕傷處帶來的疼痛，讓他額頭泌出了大量的汗珠，時不時滴落在鐵質的樓梯上，發出微弱的嘀嗒聲。
五個折返樓梯後，他終於爬上了天台。
然而就在他準備觀察該往哪邊跳時，身後卻傳來一聲有力卻冰冷的呼喚。
“Scotch！”
看著黑麥舉起左輪，蘇格蘭心中一沉，迅速回身舉槍，同樣對準了他。
“看你的反應，是預設了自己的臥底身份啊......”黑麥沉吟一聲，竟然緩緩將手中的槍放下了。
“知道嗎，你的一個小秘密。”他緊盯著蘇格蘭手中的槍，聲音低沉。
蘇格蘭不為所動，雙手握緊了槍，隨時準備扣動扳機。
“你的慣用手是右手沒錯吧？”
黑麥一步一步，朝著蘇格蘭慢慢逼近，蘇格蘭沒有貿然開槍，而是一點一點向後退，直到來到天台邊緣，退無可退。
“你在組織的地下靶場訓練手槍時，總是刻意練習單手持槍，但我在好幾次出任務時觀察過，當你雙手握槍時，反而準度更高。”
“是因為警校時的習慣吧？”
他目光銳利，直直刺向蘇格蘭，彷彿十分確信自己所言便是真相。
“因為你已經習慣了警校裡教的標準持槍姿勢。”
蘇格蘭手心不禁出了些汗。
“在左手受傷的情況下，雙手持槍的姿勢反而會受到輔助手的影響，導致瞄準變形。”
黑麥自信地笑了笑：“這個距離，再加上你左手受傷，我可以輕鬆躲掉你的子彈。”
“真是大言不慚啊，Rye先生。”
蘇格蘭也笑了出來，眼神更加堅毅：“做得到就來試試看吧。”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黑麥動了！
他迅速地壓低身子，極快地向左偏移了一下身子。
砰！
也正是在這個瞬間，蘇格蘭幾乎同一時刻扣下了扳機！
黑麥彷彿一隻蓄勢已久的獵豹，彈簧般撲了出去，在地上翻滾一圈，與那顆飛射而來的子彈擦肩而過。
蘇格蘭瞳孔霎時放大，迅速調轉槍口，打算再度扣下扳機，卻被已然貼身而來的黑麥扣住了手腕。
黑麥微微用力，蘇格蘭手中的槍口便高高抬起，剩下的子彈全部放空。
“Fifty fifty了，蘇格蘭。”
黑麥隨手卸下他的槍，將他的手牢牢鎖住，看著他的眼睛眯了眯眼。
蘇格蘭嘆了口氣，絕望地慘笑了下。
剛剛最佳的應對方式應該是丟掉槍，轉而專心面對黑麥的貼身戰。
但他的左手已經廢了，這個選項從一開始就被完全排除了。
這下將軍了。
“那麼現在，有心思聽我說了嗎？”
正當他心如死灰之際，黑麥溫厚的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
他若有所感，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看向鎖住他後沒有動作的黑麥。
“蘇格蘭，你不該死在這裡。”
他鄭重地注視著蘇格蘭的眼睛，一雙碧綠的眸子閃閃發光：“我的名字是赤井秀一......”
“是來自FBI的臥底。”
“我和你一樣，是咬緊他們不放的獵犬。”
“先前在咖啡廳中之所以對你開槍，是因為那是組織的產業，如果我什麼都不做，我們兩個都會死，你應該理解。”
蘇格蘭輕輕點了點頭。
赤井秀一鬆了口氣，接著道：“明白的話就好辦了，我會安排人把你送走，然後偽造出和你相似的屍體，這需要你提供一部分DNA。”
“當然，代價是你需要將臥底期間獲得的關於組織的情報共享給我們。”
“我可以理解你身為臥底的職責，沒猜錯的話，你是來自公安，對吧？”
這下蘇格蘭沒有任何反應。
赤井秀一笑了笑：“沒關係，我們不會強逼你洩露公安的資訊，但共享組織情報能對組織造成極大的打擊，這對我們各自所屬的機構都有好處。”
“等到合適的時候，我們會和公安交涉，將你平安送回去，不過考慮到可能會有組織的人混在體制內，所以這個交涉的時間會在我從組織脫身之後。”
“這樣的條件，你應該能接受吧？”
沉默了一陣後，蘇格蘭輕輕點了點頭。
“好，那麼......”
就在這時，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鐵皮被踩踏得很響。
赤井秀一警惕地看了過去，手中的左輪緊了緊。
“秀一先生，殺了我吧。”諸伏景光看著他，聲音有些苦澀。
赤井秀一卻猶豫了。
事到如今，事情正在向他所想的那樣發展，要他在這個關頭放棄，未免太虧了。
不管來的是誰，只要解決掉，事後說是蘇格蘭臨死反撲誤傷的話......
他眼中閃過一抹幽光。
腳步聲終於停下，然而那人卻沒有現身，而是藏在了拐角後。
“啊拉，這裡似乎很熱鬧啊。”有些沙啞的男人聲音傳了過來。
是波本......
赤井秀一收斂著呼吸，正在考慮如何引誘其現身，卻被身後的諸伏景光拉了拉衣袖。
“看起來，我們要修改一下合同條例了。”
“秀一先生。”
他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