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完成了手上的工作,萊克特教授將鋼筆蓋上筆帽,放回到筆筒中。
“看上去你做了個噩夢?”
他的態度很散漫,就好像罪魁禍首和他沒關係一樣。
小泉紅子看著自己丟到茶几上的手鍊,有些恍惚。
她回過頭看向萊克特教授,眼神中有真實的困惑。
“你是怎麼做到的?”
“簡單的催眠而已,從你進門看到那幅畫的時候,心理暗示就開始了。”
萊克特教授坐到她對面,順手拿起一顆葡萄塞進嘴裡,拱著手似笑非笑地看她。
“不過夢境裡的內容可不受我的控制,完全遵從與你的本心。”
“不打算分享一下嗎,我看你很不安的樣子。”
說這話時,他還特意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不多不少,正好十一點。
“雖然你的管家只預約了兩個小時,但我今天還算閒,不介意為你延續一點時間。”
儘管小泉紅子很不想承認自己一個高貴的魔女,竟然被一個普通人催眠了,但那個夢確實讓她心魂不定。
也許確實需要一個專業的人士來給魔女小姐解惑。
她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夢境吐露了出來,像擠牙膏似的。
除了怪盜基德的身份有所隱瞞,其他的一切她都說了出來,包括一切的誘因是她自己的魔法。
萊克特教授一邊默不作聲地聽著,時不時還點頭或搖頭。
說到最後,小泉紅子都有些口乾了,他善解人意地推過去一杯水。
“我們可以拋開一切表面上的東西,從根本剖析一下這個夢。”萊克特教授斟酌了一下語氣,儘量採用不惹這位大小姐生氣的說法。
“我們把‘魔法’看做你本身具備的天賦,就像是夢中白馬同學的破案天賦,還有黑羽同學的魔術天賦一樣。”
“而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這種天賦失控了,不再受你控制,將你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傷害到了你珍視的朋友們。”
小泉紅子似乎下意識想要反駁他的說法,但最後還是抿著唇壓下了衝動,老老實實地聽著。
萊克特教授的聲音帶上了些許笑意。
“小泉同學,你是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所擁有的這種‘魔法’,是將你和朋友們拉近的一道媒介?”
“你把它當作你們關係中的一道鎖,這道鎖給了你極高的安全感,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擁有‘魔法’的你對身邊人帶來的利益是無限大的。”
“這在根本上是一種社交障礙。”
小泉紅子不服氣地瞪了回去,想說愚蠢的凡人怎麼會明白魔女大人魔法的厲害,但對上的只有金絲邊框眼鏡後星空般深邃的瞳孔,以及其中滿含的笑意。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小泉同學,你具備患有社交障礙症的可能’,但事實上,你的情況要好得多。”
俏皮地挑了挑眉,萊克特教授又拿了一隻香蕉,不緊不慢地剝開它的外皮,露出那柔軟的果肉。
“你可能自己沒發現,你真正在意並不是那種安全感,而是你的朋友們本身。”
“在魔力消失的時候,你並沒有為此感到痛苦,或是別的什麼極端消極情緒,而是擔憂黑羽同學再也變不回去了。”
“這個細節是很關鍵的,也是我判斷你的情況不錯的依據。一個人無論病到什麼程度,只要他對於‘人’這個主體的共情力高於對‘其他事物’,那麼他就在向好的一面痊癒。”
“我想你只是太過依賴於‘魔法’了,不習慣人與人之間純粹的真心相對。”
眼前這個女孩就像刺蝟一樣,對身邊的一切都充滿懷疑,恨不得整天蜷縮起來,用尖刺面對所有人。
這不能怪她,她只是不太習慣普通人的生活,魔法給了她太多便利,卻誘騙懵懂的少女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場完全不平等的交易。
“你可以試著像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樣和他們相處,不必強調你的‘魔法’,就像你身邊那位中森同學,你的那些朋友們會大吃一驚的。”
“當然,我指的是積極意味的大吃一驚,畢竟怎麼看他們都不像是衝著‘會魔法的小泉紅子’來的。”
“只是他們的朋友小泉紅子恰好會‘魔法’罷了。”
萊克特教授一口吃掉最後一點香蕉,將香蕉皮好好地丟進垃圾桶,用手帕擦了擦手,從沙發上起身。
“好了,可愛的‘魔女’小姐,你的管家已經等得坐立難安了,今天的會面差不多就到此為止。”
小泉紅子這才發現老管家不知什麼時候推開一半的門,用擔憂的眼神看了進來。
她走到老管家面前,伸出一隻手,言簡意賅道:“包。”
老管家將魔女小姐的包包交到她手上。
從包裡翻出一張印有“鈴木銀行”標誌的銀行卡,她噠噠噠踩著高跟鞋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把卡扔下,然後瀟灑地轉身就走。
“小泉同學,你的管家已經提前付過費用了。”萊克特教授提醒道。
小泉紅子高冷地給他一個來自富婆的眼神:“那是給無良黑心醫生的小費。”
“那麼你的手鍊落在茶几上了。”
搓了搓手臂,小泉紅子打了個寒戰,頭也不回就走了。
“就當是獻祭給魔鬼了!”
萊克特教授失笑。
他捏起那張銀行卡,隨意地收進了筆筒中,然後將自己寫了一個多小時的診斷檔案夾進冊子裡,放到了身後的櫃子中。
接著,他從辦公桌抽屜拿出一張印有公章的入職申請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其中一張是江古田高中的心理輔導員。
“小泉同學。”
“魔鬼可沒有那麼好打發。”
......
零組。
“降谷醬發來了一份關於上次港口案的情報,另外還提到讓我們近期不要聯絡他,組織的監控突然嚴格起來了。”
松田陣平放下架在茶几上的腿,整個人都坐了起來,精神了幾分。
“十億日元大劫案背後是琴酒的命令,但為什麼最後要用那麼大的陣仗滅口一個外圍成員?”
“另外還出動了不知來源的武裝直升機,組織不會在東京附近地區藏有軍事基地吧?”
“轉移來日本的組織幹部也參與了這次行動,降谷醬藉此知道了他的代號:格蘭菲迪。”
一連串的資訊被安室透傳送過來,松田陣平迅速將其重複一遍,記錄在紙上。
但隨著這些情報一同而來的,是更多令人頭痛的事情。
一旁的萩原研二飛快地查好了資料:“格蘭菲迪,純麥威士忌的一種,名字來源於古老的蓋爾語,意為山谷的豪邁以及麋鹿般奔放的激情,口感上來說是眾多口味完美和諧的綜合,具有十分獨特的個性和易於飲用性。”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酒的熟化過程中,不僅和雪莉酒採用同一種橡木桶,還和朗姆有共同的工序,最終呈現出的香氣都偏甜。”
那個組織很喜歡用酒給人起代號,而且還莫名地貼切,因此分析代號酒能夠讓他們對組織幹部增添一些瞭解。
就比如男性成員往往用蒸餾酒為代號,而女性則大多是果釀酒。
這位格蘭菲迪無疑是位男性。
“話說那個點子先生不是打算鳩佔鵲巢嗎,上次指的就是這個格蘭菲迪吧?”松田陣平將擠滿資訊的紙舉過頭頂,對著燈光看了看,陰影投射到他臉上。
“單從那場爆炸來看,我們無法確定那位格蘭菲迪是否是本人,或者換句話來說,無論他還是不是本人,那場爆炸後,我們都無法對他放心了。”
諸伏景光揉了揉臉,語氣中滿是疲憊,這些天關於港口爆炸的訊息全是他一手安排著壓下去的。
“總之,關於那位點子先生,先觀望著吧,在他主動聯絡我們之前不要輕舉妄動,零現在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
“那個組織真是可怕啊,越是深入瞭解到它的體量,就越是不寒而慄......”正在室內舉鐵的伊達航幽幽道。
“返老還童什麼的......”
經過他們的一致討論,他們最終得到了一個共識,那就是毛利偵探事務所裡的那個孩子,就是消失的工藤新一本人不會錯。
但最後在是否與他產生接觸方面,倒是有些分歧。
松田陣平和諸伏景光認為可以與工藤新一建立聯絡,這樣對於他們搞清楚組織的目的有很大幫助,也能給意外變小的工藤新一本人提供一些保護。
但安室透很堅決地拒絕了這個提議,認為工藤新一本就是組織手下不幸的受害人之一,沒有義務參與到他們和組織之間,萩原研二也是這樣的想法。
伊達航則沒有表態。
最後決定採取的方案是不接觸,但保持觀察。
“點子先生又發訊息來了!”
諸伏景光才說過要警惕點子先生,結果沒多久萩原研二就報來這麼個訊息。
“他說什麼?”
“資訊裡說,醫藥公司發生的那起小規模槍戰,交戰的雙方其實是組織和FBI,而且FBI還佔了上風。”
伊達航“嘭”地一聲將槓鈴丟到地上,語氣中有些不悅:“我就說東京不可能無緣無故發生槍戰,那群FBI的手伸得實在太長了!”
諸伏景光還是保持著理性,沒有一味信任這個“點子先生”的情報。
“我一會兒聯絡風見去試探一下,確認這個訊息是否屬實。”
他眼睛微眯,眼角上挑的丹鳳眼有了些威嚴,“但如果這個訊息是真的......”
“我們可能要重新審視一下港口案的細節了。”
“秀不可能毫無理由地進行這樣的大動作,一定是那間醫藥公司中藏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麼他是怎麼得知到那個醫藥公司與組織相關的?我想港口案中一定有內幕,說不定不只有組織,FBI也在其中藏了手腳。”
萩原研二已經反應迅速地調出相關的資料了。
公安已經慢了組織和FBI一步,不能完全被甩在後面!
“阿平,我想我們得出個外勤了。”
諸伏景光對著松田陣平說道,自己已經拿起了揹包,開始收拾裝備。
“啊,要不還是讓萩去吧,我的特徵太明顯了,而且我是三年前才死誒,萬一遇到認識的人可能會被認出來。”
“少廢話,萩要接管資料庫給我們刪監控,你要是懂電腦的話就留下來吧。”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我可不像萩,有那麼多年時間學習電腦。”
松田陣平舉手投降,笑得很燦爛。
萩原研二臉都黑了,雖然他確實是“死”的最早的一個,但沒必要在本人面前說這種地獄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