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毛利蘭的懵懵懂懂中,客輪抵達了月影島,眾人在船隻靠岸後有序地下船。
得知毛利大叔所收到的委託,船長提議讓他們上島後到村鎮辦事處,方便查詢相關的事宜。
萊克特教授由於沒有專門安排觀光行程,接受了毛利蘭的同行邀請。
月影島村鎮辦事處。
“很抱歉,這裡沒有這個人。”招待處的小哥哥一番檢視後,遺憾地宣佈。
“沒有?麻煩你再仔細查查,”毛利小五郎難以接受這個結果,迫切地翻開那隻信封給他看,“他確實是從這裡寄了封信給我!”
“可是,島上的居民名單裡真的沒有這個人的名字。”
招待小哥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而且我才被調到島上不久,還不太認識人......”
這時,一個領導扮相的中年眼鏡男人走了過來:“有什麼問題嗎?”
“這位先生說,有島上的居民寫信委託他來這裡。”
“有人委託?”
“是的,是位名叫麻生圭二的人......”
此言一出,那個中年男人臉色一下變了!
“麻,麻生圭二?!”
聽到他的驚叫,辦事處裡的其他島上居民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事,猛地看了過來,同樣一副震驚的模樣。
大廳中充滿了嘰嘰喳喳的私語。
“這是不可能的!”男人幾近失態地低吼。
“因為,他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什麼?!”
毛利等人聽到這個訊息也是一陣詫異。
開什麼玩笑,死掉的人寄來的信!
毛利蘭後頸一涼,抓住父親的手臂躲到他身後。
幾人正懷疑人生,中年男人用講恐怖故事特有的陰鬱腔調,開始回憶。
“那是十二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
“當時的麻生還是附近有名的鋼琴家,在參加島民為他舉辦的返鄉演奏會後,他回到了家中。”
“可是不知為何,他竟然將全家人都反鎖在屋子裡,然後放火燒屋!”
“據當時趕往救援的目擊者所述,他是先用刀子親手殺害了妻女,然後在熊熊烈火中,一遍一遍地反覆彈奏著同一支曲子。”
“就是那首著名的貝多芬鋼琴奏鳴曲——月光!”
隨著他的講述,滿月之下被烈焰吞噬的一家人,那幅地獄般景象的畫卷,在眾人眼前徐徐鋪開。
“聽上去像是精神分裂症或是躁狂症發作,有人注意過那段時間麻生先生的飲食喜好嗎?”萊克特教授很有興趣地問道,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呃,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那個男人被噎了一下,醞釀好的情緒一瞬間煙消雲散。
幾人離開辦事處。
“死人寄的信,是誰在開這種玩笑?”毛利小五郎納悶地拿著信封。
“這不是開玩笑吧?”柯南輕輕開口,語氣卻很是篤定。
“因為不但費用都一次性付清了,而且從信戳來看,這封信的確是從月影島上寄出。”
“一定是島上有人想拜託叔叔去調查有關麻生圭二的事!”
毛利蘭見他這副小大人的樣子,輕咦了一聲。
柯南這才反應過來,作出小孩子天真的樣子,彷彿剛剛自己在學假面超人講話。
打消了一部分小蘭的懷疑,柯南轉過身去,卻不料正好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
萊克特教授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柯南緊張地抿了抿唇,嘴巴有些發乾。
差點忘了這位......
哦,不對。
他完全忘了。
好在萊克特教授似乎沒有深究小學生早熟原因的意思,給了他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若無其事地挪開了目光。
“柯南說得對,很有可能是麻生先生以前的友人想要調查這件慘案,才委託爸爸你的,我看不如去問問村長,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發現哦!”
毛利蘭順著柯南建議道。
毛利小五郎開啟從辦事處帶出來的月影島地圖,“剛才聽說村長偶爾會在社群活動中心。”
“健太要乖乖吃藥,感冒才會好得快哦!”
一旁的月影島診所門口,身穿白大褂的年輕女人微微躬下身子,對著面前的小孩溫婉笑道。
“我知道了,成實姐姐再見!”
小孩子活潑地對她揮揮手,轉身跑回家了。
“再見!”
淺井成實同樣揮手道別。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社群活動中心怎麼走?”
毛利蘭看見一位本地人在這裡,上前來問路。
“唔......前面右轉直走到底就是了。”淺井成實伸手指向某個方向。
“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嗎?”她有些好奇地看著一行人。
“嗯,我們是從東京來的。”毛利蘭點頭。
“真的?我也是東京人呢!”
萊克特教授似乎很在意她這一身白大褂,斟酌著還是開了口:“淺井小姐是這裡的醫生?”
“是的,我是這座小島上唯一的醫生哦!”淺井成實看樣子對這個身份很是自豪,聲調都高了不少。
“醫,醫生?我還以為是護士......”毛利小五郎驚訝於這個年輕女人竟然是正式醫生,要知道在日本,醫生的社會地位可不低。
“很辛苦吧?”萊克特教授嗓音很輕柔,他的目光像發出探尋一般,沒有重力地落在她身上。
“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
淺井成實先是一愣。
緊隨而來的是莫名其妙的觸動,她不敢直視那位教授的眼神,但就算這樣,還是能感受到那種突如其來的關心。
就好像真的能直入心底,看到她那遍體鱗傷的靈魂。
讓她不由得想起父親的目光。
她忽而鼻子一酸,哽咽抵在喉間,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
淺井成實假裝苦惱,手指在髮梢一圈圈地纏繞,以便於自然地偏過頭去不看他。
“還好啦。”
“島上那麼多居民,只有我一個醫生負責,多少是會有一些辛苦的。”
她輕笑一聲,春歸的燕子艾艾鳴啼。
“不過堅持總是有意義的嘛!”
“你們看,這座島環境很棒吧?不但空氣清新,還很寧靜,我很喜歡這裡。”淺井成實張開雙臂,向他們展示著這座島嶼的優點,眉眼間盡是對此地的喜愛。
一輛載著大喇叭的宣傳車與幾人擦肩而過,破鑼般的放音叫人耳朵生疼:“為了守護島上的漁場以及島民的權益,請支援人民代言人——清水正人!”
“請投清水正人一票!”
宣傳車匆匆地駛來,又匆匆地駛去了。
毛利小五郎瞪著一對豆豆眼:“寧......靜?”
淺井成實也感覺臉上有些燒,連忙解釋道:“因為馬上要選新的村長了,所以最近是有些吵鬧啦。”
“選村長?”
“是啊,候選人有三位,除了剛剛那位漁民代表清水正人,還有最近聲望下跌的現任村長黑巖辰次,以及大財主川島英夫。”
“最近診所裡的病患都常常討論他們誰當選的可能性最大呢,很多人都覺得川島先生很有希望。”
想到毛利蘭先前來問路,她又建議道:“你們如果現在去社群活動中心,就可以見到那三個人哦!”
“因為前任村長龜山勇逝世兩週年的忌日,今晚就在那裡舉行。”
社群活動中心。
“推翻村長暴政!!”
“漁場屬於村民!!”
“推翻......”
不耐煩地看向窗外舉旗抗議的村民,現任村長黑巖辰次啐了一口,氣悶道:“淨挑選舉這兩天來鬧事,這群烏合之眾!”
一旁他的女兒黑巖令子插著腰,不滿地埋怨:“真是些討厭的傢伙。”
她大聲衝一邊待命的村長秘書平田和明吼道:“平田,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想辦法讓那些傢伙閉嘴!”
“是,小姐......”平田和明只好低聲下氣地出去。
“你以為這樣就能解決掉嗎?”靠在門邊的村澤週一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明明是黑巖令子的未婚夫,卻頗有事不關己的意思。
“剛剛我問過好幾個村民的看法了,這次你老爸可不怎麼被看好。”
話音未落,一個梳著背頭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用精明的商人嘴臉嘲弄道:“沒錯,這次最受民眾支援的非我莫屬!”
他就是那位島上的大財主,川島英夫。
黑巖辰次不甘示弱,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哼,你也只是會用錢收買人心。”
“呵呵,這不都是你起的好頭嗎?”川島英夫手背在後面,任他怎麼說。
先前被趕出去的秘書平田和明又出現在門口,有些難辦地囁嚅半天,還是開了口。
“村長,有位客人想要見您。”
“誰啊,挑這種時候!”黑巖辰次不悅地甩了個臉色。
“是位從東京來的偵探......”秘書越說語氣越弱。
“偵,偵探!?”
村長黑巖辰次的表情一下難看起來。
......
“真慢啊,到底還要我們在這裡等多久?”毛利小五郎點了根菸,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不時便瞄一眼走廊拐角。
“選舉的關頭,村長的事務忙碌一點,可以理解。”萊克特教授左腿搭在右腿上,將一直握著的長柄傘靠在了沙發旁,倒不是很急。
柯南湊到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貼在門上的玻璃前,透過玻璃看了看,然後默默推開了房門。
“柯南,不可以亂跑!”毛利蘭連揹包都沒來得及放下,急忙追了上去。
房間裡很空曠,只在角落的窗前擺了一臺三角鋼琴。
“是鋼琴耶!”毛利蘭驚喜地叫了一聲,轉眼就把柯南丟到腦後,上前近距離觀賞了起來。
毛利小五郎跟了進來,輕飄飄地點評了一句:“這房間還真是大啊。”
他站到窗邊,眼睛不由得大了些,“原來活動中心的後面就是海邊!”
毛利蘭在鋼琴蓋上抹了下,畫出一道清晰的痕跡,她將沾著灰的手指抬到眼前,遺憾地嘆道:“這鋼琴都落灰了,平時就該找人好好保養擦拭才行啊!”
萊克特教授走到鋼琴前,從兜裡抽出一張手帕,在鋼琴凳上簡單擦了擦。
柯南眼尖地看到手帕角落繡了一行花體的英文,但沒能看清,就被收了起來。
自然地坐了下來,萊克特教授抬起琴蓋,一邊問向旁邊的毛利蘭。
“毛利小姐有學習過鋼琴嗎?”
“只是懂些皮毛......”
“那小朋友你呢?”他點了點頭,將衣袖收高了些,又漫不經心地問柯南,“我看你好像聽說過月光奏鳴曲。”
“只,只是因為貝多芬太有名了啦!”柯南乾笑。
“其實比起貝多芬,我更喜歡肖邦一些。”
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萊克特教授指節分明的手落在琴鍵上,隨著第一個強音的出現,暴風雨般的狂烈的曲調響起。
霎時間,幾人仿若置身於雷雲之間,暴虐的雷霆霹靂毫無顧忌地撕裂大地,豆大的雨滴沒有絲毫保留,傾盆而下,將泥濘大地洗刷得不成樣子。
閃電不只有一剎的暴虐,還留下了躁動的雷火,世界上的一切美好彷彿因為這場恐怖的雷雨,一下被摧毀的一乾二淨。
暴雨慢慢平息,一串弱音符試探著穿插進來,好像災難過後倖存的生命,也許是一株草、一支花,或是一隻深藏在泥沼裡的小動物?總歸,它幸運地存續了下去。
可災難並未停息,它只是歇息了片刻。
不一會兒,開頭時那段怪異和絃相繼出現,暴雨、雷火紛紛再次降臨,一切再度陷入不斷掙扎、搏鬥、渴求的怪圈。
一直到這首曲子結束,眼前也沒有出現光明的景象。
“《b小調第一諧謔曲》。”萊克特教授起身,將眾人喚回現實。
毛利蘭還有些遲鈍,她剛剛幾乎要溺死在那種沉悶的氛圍當中。
“教授的鋼琴,真的彈的很好!”她雖然不懂樂理,但至少明白,能引人身臨其境的技藝,絕不一般。
“淺井醫生,你怎麼了?”門口響起清水正人慌亂的聲音,幾人回頭望去,這才發現門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人。
淺井成實躲閃了下,幾乎將整張臉埋了起來,不住地用手掌揩著眼淚,聲音發顫。
“沒,沒事啦!”
毛利蘭上前拍著她的背安撫,感同身受地說道:“我想是因為淺井醫生是個感性的人,對吧?這首曲子確實很讓人難受。”
一旁傻站著的秘書平田和明這才有了機會,他本打算大聲呵止一句:“不能碰那臺鋼琴!”
但出聲前被那位彈琴的教授淡淡地瞥了一眼,他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知怎麼就在那傻站了那麼久,直到剛剛才反應過來。
現在他也只能全無氣勢地弱弱道:“請,請不要碰那臺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