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兒~溪兒,靖之輕輕的呼喚著。
此刻,孤山之頂。
一名男子正躺在冷冰冰的旋渦中央,四周瀰漫著沉寂與孤獨。
他的眼神深邃而沉重,彷彿承載著難以言說的痛苦和憤怒。
只有嘴裡拼命的呼喚,卻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同時伴隨著的還有胸膛的起伏···
睜開眼,一位女子的身影在眼前緩緩浮現。
可這麼多年,那個身影終究未變成現實的畫面,那份關於她的記憶也終究斷斷續續···
一陣風吹過,身旁的靈樹隨風搖擺,幾片樹葉迎風飄落,從樹下那雙深邃的雙眼前緩緩滑過。
神獸獬豸,靜靜的在風中望向遠處。
“她真的回不來了嗎?”張靖之目光看向遠處,平淡的問道。
獬豸扭頭看著這個同自己生死與共的兄弟,不敢再回憶起那個令他心生恐懼的地方。
“那是沉陰”,獬豸低沉的聲音在空氣裡傳播。
張靖之忽然感覺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痛從他的心底湧起。
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心臟,狠狠地擠壓著。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試圖減輕那股撕裂般的疼痛。
但他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他的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呻吟聲,像是被困在深淵中的野獸發出的絕望呼喊。
就在這時,一股液體從他的口中噴湧而出,染紅了他蒼白的手指。
他的身體彷彿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吞噬了所有的力氣,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沉陰——位於陰間之外,卻又在六道之中;那裡與光明隔絕,與希望斷裂,沒有喜樂,只有無盡的痛苦與傷悲。
獬豸也發出呼嘯般的叫聲,用正義之角頂碎了孤山遠處與天相連,與地相接的天地峰。
只一瞬間,便天崩地裂,日月震盪。
過了許久,才輕輕的輕吟道:也只有無盡的黑暗與不公。
······
“靖之,我···”,獬豸張開嘴,但終究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靖之轉過身,一把抱著獬豸,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憤怒,緊接著變的空洞,再接著流出了滾燙的淚水。
失去心愛之人的時候,他沒有哭;恩師被粉身碎骨的時候,他沒有哭;被信任之人陷害遭受蒼生唾棄的時候,他仍然沒有哭。
可這次,他的眼淚終究流了下來,輕輕的劃過臉頰,滴到了獬豸的頭頂。
獬豸感受到內心有一股力量,似乎要將他的心臟吞噬。
身體一點一點的變小,呼吸也變得越來越艱難。
但依然一動不動,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男子,比什麼都重要。
終究,只剩下一具軀殼,緩緩地飄落到男人的手上。
張靖之將他緊緊的握在手心,抬起頭望著遠方天空。
誰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幾秒過後,整個山上發出了震徹雲霄的笑聲
隨後縱身一躍,自此消失在孤山
······
絕神殿裡
三界大亂,神魔勾結。
三界除了孤山,已無一處淨土
······
農曆八月十二,一個天地人相通的日子。
在天界,這天是一年一度的釋塵大會。
凡是位列仙班者,皆要在釋塵陣中經受釋塵之禮,以區分出仙之優劣。
順利透過釋塵者可進一步前往蓮花池洗滌仙骨,提升修為,早日得道歸虛。
未透過者則分為兩類處置:
一類心之善存,將失去仙位,暫時囚至清風谷,忍受寒風撕裂之苦,直至惡念消散;待到來年農曆八月十二,天地人相通之際,降至人間,重新修行,再嘗人間之苦。
另一類心無善念,全身已被汙氣浸染,則直接丟入五行爐,五種酷刑迴圈往復,生不如死。待到來年農曆八月十二,罰至陰間,打入無間地獄,永無解脫之日。
在陰間,這天是一年一度的法正之日。
謀於陰事者,皆要逐個排隊,依次立於神獸獬豸面前,凡歷次行事公正規矩者,則安然無恙,可進入輪迴之道,再至人間。既可平平淡淡,過完此生;也可於人世修行,最終羽化成仙。
但遇行事不公私心者,神獸獬豸則以角頂之,瞬間魂飛魄散;獬豸吸其精魂,吞之肉身,自此魂飛煙滅,墮入沉陰。
在人間,這天是一年一度的祭祀之典,人皇誦讀《天地賦》,以祈福於天下蒼生。以祭之禮會同天地結盟,奠定天—地—人三界平衡之秩序。
這天凌晨時分,便於孤山之頂聚土築臺以祭始祖。
增孤山之高以表功於天,陷孤山之深以震懾於地。
天地人相連之界,各有不同:
方丈島為天界入口。因方丈島乃天下至陽之地,而物壯則老,故此方丈島也孕育了宇宙最旺盛的陽氣。
方丈島在東海中心,上有金玉琉璃之宮,各路神仙欲成仙骨,都要先來此島渡劫釋塵。
陰間出口則為度朔山。度朔山位於東海之中,可通幽冥。山上有三千里桃樹,故名又為桃都山。
在度朔山的東北方向便是陰界之門,所有鬼魂皆可從此門進入人間。在出口處,有神荼、鬱壘二神看守,凡是心術不正的鬼魂,皆會在此被就地正法,受萬世輪迴之苦。
而人間與天界、陰界相連之地,便是孤山。
孤山之大,綿延千里;孤山之高,直插九天;孤山之深,可入沉陰。
在孤山之上,飛禽走獸數不勝數,但唯有兩類,傳說繁衍萬年,卻從未有人見過。一曰羽嘉,另一曰毛犢。
話說羽嘉生飛龍,飛龍生鳳凰,鳳凰生鸞鳥,鸞鳥生庶鳥,凡羽者生於庶鳥。
而毛犢生應龍,應龍生建馬,建馬生麒麟,麒麟生庶獸,凡毛者生於庶獸。
一個可操控風雨雷電,另一個則可操控山川河海。
天上、人間、陰間,本就是一體。可唯獨這世道更替反覆,心性難猜。
縱使有人位列仙班,卻心有不甘,妄圖能夠統領仙界,唯我獨尊。
仙界尚且如此,何況陰間。
遍地孤魂野鬼在陰間飄蕩,哪怕歷經數世輪迴,仍舊不思悔改,吸取黑暗之氣,爭做陰界之首,與天抗衡。
人間更是動盪,戰爭頻發,圖謀統一,兵戈相見,血流成河。廟堂之上,人人投機取巧;普天之下,百姓當牛做馬。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百姓盼蒼天,蒼天佑貴人。
歷史,就是一個圈。不斷地重演,不斷地更新。總要有一根導火線,總要有一個臨界點。於沉默中爆發,再於爆發中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