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如今天下太平,
北方強敵已被擊潰,國內叛亂各地都司也足以應對,
我等將領還有何用武之地呢?”
一名年近三十的年輕將領滿心好奇地發問,臉上盡是茫然之色。
他接著說道:
“如今在軍營裡,我等整日就是操練,沒完沒了地操練。
可如今這局面,末將都覺得是在白費功夫。”
此言一出,不少人感嘆他的膽大,問出了大家一直不敢問的問題。
上首,陸雲逸端著涼茶,輕輕抿了一口,臉色略顯凝重,問道:“你是哪一部中人?”
“回稟陸大人,末將是虎賁左衛千戶房樂安。”
“新晉升的?”
房樂安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惴惴不安。
在場眾人心裡都清楚,如今升官發財靠的不是軍功,也不是日積月累的資歷,而是投機取巧。
如今雖身居高位,卻只覺一股茫然籠罩全身,前方道路一片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
陸雲逸將茶杯放下,輕聲道:
“本將不想與你們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
走到你們如今這一步,想必你們也明白,機會可遇不可求,有些事看運氣,也看命。”
眾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但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陸雲逸繼續說道:“你們能來本將府中,想必都沒什麼大背景,
或許有,但也不足以支撐你們更進一步,所以你們十分迷茫。”
眾人點頭如搗蒜,這話算是說到他們心坎裡去了。
“軍中那些繁瑣操練,有沒有用武之地之類的話,多說無益。
軍令是什麼,就去執行什麼,這是我等軍伍之人最基本的職責。
對於你們而言,再有像今日這般,官職突飛猛進的可能極小。
你們要做的,就是先努力,做好一切準備,等待下一次機會。
操練、軍律、軍紀、兵法、內務,這些都要全力以赴去做。
只有如此,真當機會來臨,你們才有可能抓住。
若是連這些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好,
機會就算擺在你們眼前,也會白白溜走,從而被那些更努力、更值得這次機會的人抓住。
想來,你們這一次抓住機會,就是因為比旁人更加努力、更加賣力,才有今日。”
一行人面露深思,不少人輕輕點了點頭,他們確實是這樣做的。
陸雲逸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以往繼續做下去。
成為一衛千戶只是開始,若是千餘人的軍務都操持不明白,
就算讓你們成為都督,也是害了你們,遲早會被砍頭。
本將給你們的建議是,著眼當下,將你們所屬軍隊中一切混亂之處,抽絲剝繭般地好好規整。
先把這千餘人規整好,再想其他。
若是弄不明白,
就是你們能力出了問題。
去看兵書,去看典籍。
軍中那些廣為傳播的書籍看著不起眼,但都經過了歷史考驗,學了不會有什麼錯。
若是你們自己不識字,那就從識字開始。
迷茫之時,有什麼事就做什麼事。
去喝一頓酒,吃一頓飯,
甚至去妓館瀟灑一二也無妨,先讓自己動起來。
遇到困難,就將其分成無數份,先從最簡單的開始,慢慢來,不著急。
一日走一步,一年也有三百多步,遠比原地徘徊要好得多。”
陸雲逸滔滔不絕,下首的一行將領都豎起耳朵聽著,
身上遲暮之氣漸漸消散,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們出身平凡,並非不努力,也不是不想努力,
而是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怕走錯了路,努力白費。
如今有大人物親自指點,
至少……走這條路不會錯。
“多謝大人教誨,我等銘記於心。”
一個又一個人站了起來,年齡不一、高矮不一、長相不一,
但整個精氣神相比於來時好了許多。
陸雲逸看著他們,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這些人中或許有人離死不遠了,但事情未到之前,什麼都說不準。
陸雲逸看了看時間,笑著站了起來:
“時辰也不早了,本將就不留你們吃飯了,各自散去吧。
記住,想要做什麼,回去後就立馬開始,事情拖得越久,越不想做。”
“是,多謝陸大人。”
“走吧走吧。”
陸雲逸揮了揮手,一行人躬身一拜後,相繼告退,
整個正堂只剩下了他與幾名親衛。
陸雲逸看向面容堅定的巴頌,笑著問:“巴頌啊,這麼鄭重作甚,聽懂了嗎?”
巴頌站直身體,朗聲回答:“回稟大人,巴頌沒有聽懂,但屬下記下了,
等到了迷茫之時,便拿出來看。”
“哈哈哈哈哈。”陸雲逸大笑出聲,看著馮雲方:“看看,這就是有準備之人,
事事提前準備,真到了面對之時,就不會慌亂。”
馮雲方看了看巴頌,笑著說道:
“巴頌現在越來越像咱們明人了,連皮囊都好看了不少。”
“是嗎?”
陸雲逸有些詫異地看了過去,仔細打量一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好像的確如此啊。”
巴頌雖然同樣面板黝黑,
但臉上那些長時間經受日曬的結痂卻消失不見了,整個人像是明地的小夥子。
“等你再年長一些,給你討個婆娘,怎麼樣?”
巴頌眼睛一亮,顯然興趣十足,他連連點頭:
“多謝大人!”
“哈哈哈哈哈。”
陸雲逸大笑了起來,顯得心情很好。
不過,他很快就收攏了笑容,問道:“劉子賢送走了嗎?”
“回稟大人,人已經移交到了刑部,
具體的流放時間可能還要等上幾日。
經過弟兄們的打探,劉大人已經做好了安排,一路上都有照顧。”
馮雲方回答。
“俞府有什麼動靜嗎?毛驤沒去找他們的麻煩?”
“回稟大人,錦衣衛目前正忙著處置抓捕而來的逆黨,暫時沒去找麻煩。
不過…俞府附近最近多了一些可疑之人,想來是來自錦衣衛的監視。”
“嗯…你們監視的時候要留意四周,
毛驤能借一次萬里鏡,就能借第二次,
別什麼行動都落到人眼中還不得而知。”
“是,大人。”
“錢什麼時候送來,去催催。
蓮花樓歇業這幾天,耽擱了多少生意,這毛驤也不知羞恥。”
“大人,昨日商行掌櫃已經去催過了,
錦衣衛的答覆是三日之內,說是四萬兩銀子太多,要湊一湊。”
“昂,那還有一日了,
告訴毛驤,錢明天中午之前不送來,剩下的萬里鏡就交給都督府!”
“是。”
陸雲逸靠坐在椅子上,諸多事情在腦海中如幻燈片一般閃過。
最後定格在木靜荷身上,他發問:“妙音坊與錦衣衛的關係查清楚了嗎?”
“回稟大人,目前所能查到的只有明面上的那些,
實在是…妙音坊這個據點太過隱秘,
京中少有人知道妙音坊地下就是錦衣衛的京中衙門。”
“嘶…”
陸雲逸站起身來,雙手叉腰來回踱步:
“這麼說來,還是個麻煩事啊。
那木靜荷與毛驤的關係也無法查證了?”
馮雲方面露為難,搖了搖頭:
“大人,從明面上看,這二人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弟兄們盯了這麼久,也沒有發現二人同框的場景。”
陸雲逸眨了眨眼,面露難色。
像這種明明知道有交集,卻發現不了的交集,最為難查。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看似紛亂複雜的局面中一定隱藏著一條或幾條暗線,
並且在暗中產生交集,縱橫交錯。
如今難得是找到這條暗線。
這時,管家谷春竹的到來,打破了這等沉寂。
“大人,木掌櫃來了。”
陸雲逸一愣,看向正堂角落的漏刻,距離午時已經很近了。他將心緒收束,整理了一番衣衫,沉聲道:“將人請進來吧。”
“是!”
谷春竹離開後,陸雲逸吩咐道:
“繼續查吧,仔細尋找蛛絲馬跡,不得馬虎。
另外…在我和她相處之時,你們要多加觀察她的反應以及肢體語言,將其盡數記錄,我有時候看不全。”
“是!”馮雲方用力點了點頭。
……
午時,陽光透過薄紗般的雲層,灑在陸府庭院中。
木靜荷身著一襲淡青色的襦裙,裙襬隨風輕輕飄動,踱步而來。
裙上繡著精緻的花紋,一針一線都透露出細膩華美。
腰間束著一條白色的絲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更顯身姿婀娜。
她的頭髮高高盤起,插著一支白玉簪,簪頭鑲嵌著一顆璀璨明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光芒。
幾縷碎髮垂落在臉頰旁,為她增添了幾分嫵媚。
眼眸猶如一汪清泉,清澈明亮,透著靈動聰慧,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清冷氣質。
陸雲逸早已在正堂等候,當他看到木靜荷款款走來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不得不說,木靜荷長得與自己幾位夫人分毫不差。
他站起身來,微笑著迎了上去:
“木掌櫃,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木靜荷臉頰微微泛紅,頃刻之間,清冷氣質像是被馴服,一下子變得柔膩,嬌嗔道:
“陸大人過獎了,略作打扮罷了。”
二人進入屋中,又談了一些商行之事,氣氛融洽到了極點。
陸雲逸見時辰不早,便說道:
“木掌櫃,今日天氣甚好,不如我們去城外的淳化馬場騎馬如何?
那裡是隸屬於皇宮的馬場,環境優美,駿馬眾多。”
木靜荷心中一動,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好啊,小女子正想見識見識那馬場風光。”
於是,陸雲逸命人將北驍牽來,又挑選了一匹溫順的母馬給木靜荷。
陸雲逸站在兩匹馬身側,笑著發問:
“木掌櫃會騎馬嗎?”
木靜荷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
“陸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小女子今日前來,正是讓您來教騎馬的。”
“哈哈哈,那就坐馬車,到了馬場再教你,也省的這大日頭將木掌櫃曬黑了。”
木靜荷有些意外,沒有想到一個武將也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心悅更甚。
“多謝陸大人。”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城外淳化馬場進發。
一路上,木靜荷坐在馬車裡,心中既興奮又緊張,手心已經浸滿了汗水。
她想象著自己在馬背上馳騁的樣子,又擔心自己會從馬上摔下來……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淳化馬場。
淳化馬場位於應天府東南的江寧縣淳化鎮,
是如今京城周邊規模較大的官辦牧場之一,
主要飼養戰馬及驛馬,隸屬於宮內御馬監。
馬場廣闊無垠,綠草如茵,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與藍天白雲相映成趣。
一匹匹駿馬在草地上悠閒地吃草,偶爾發出一聲嘶鳴,打破了這片寧靜。
唯一怪異的是,其中一些英俊的馬匹被整齊地捆綁前肢,
以至於走起來只能兩蹄並行,走不快,模樣也十分怪異。
木靜荷走下馬車,撲面而來的景色讓她心曠神怡。
她用手掌擋住陽光,指著遠處的戰馬,柔聲發問:
“大人,那些戰馬怎麼了?為什麼要將其綁起來。”
陸雲逸笑了笑:
“淳化馬場雖然佔地極大,但相比於戰馬來說,還是太小了。
這裡不比草原,若是不綁著馬腿,還不知要跑到哪裡去。”
“昂~”
木靜荷恍然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好奇。
她在京城許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馬場。
陸雲逸將北驍牽到木靜荷面前,笑著說道:
“木掌櫃,你給它起的名字,來摸摸。”
木靜荷看著眼前這匹高大威猛的戰馬,心中既喜愛又有些害怕。
她伸出手,試探著靠近,輕輕地撫摸著北驍的鬃毛,觸感柔軟且濃密。
木靜荷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而且…北驍溫順地低下頭,蹭了蹭她的手,引得她連連驚呼……
不少馬場守衛頻頻投來目光,心中暗想這是哪家的女子,長得這麼好看。
陸雲逸拉過一旁站立的北驍,
“木掌櫃,上來試試?”
即便是矮一些,但木靜荷還是有些害怕,呼吸略有急促:
“我……我不行。”
“來,上去,無事的。”
“不……不行的。”
陸雲逸想了想,翻身上馬,然後向木靜荷伸出手:“木掌櫃,來。”
木靜荷看著陸雲逸伸出的手,心跳陡然加快,臉頰瞬間滾燙起來,彷彿被烈日炙烤一般。
她的眼神中滿是猶豫,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裙襬,手指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這……這不太好吧。”
木靜荷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怯懦,眼神閃躲,不敢直視陸雲逸的眼睛。
陸雲逸露出一抹溫和笑容,聲音低沉:
“木掌櫃莫怕,有我在,定不會讓你有事。”
木靜荷咬著嘴唇,內心掙扎不已。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輕輕牽住了陸雲逸的手。
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手彷彿觸電一般,一股暖流瞬間傳遍全身,讓她渾身酥麻。
陸雲逸微微用力,將木靜荷拉上馬背。
木靜荷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陸雲逸身前,後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陸雲逸堅實胸膛傳來的溫度,以及他均勻有力的心跳聲。
在這一刻,心跳聲彷彿產生了共鳴,讓她臉愈發滾燙。
“木掌櫃,坐穩了。”
陸雲逸的聲音響起,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
讓她渾身一顫,身體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她緊張得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只能緊緊地抓住馬鞍。
陸雲逸雙手輕輕環住木靜荷的腰肢,髮絲輕輕飄動,掃過陸雲逸的臉頰,帶著一股淡淡清香。
“木掌櫃,放鬆些,別這麼緊張。”
陸雲逸輕聲說道,看著木靜荷紅透的耳垂,嘴角略有勾起。
木靜荷微微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但身體卻依舊不聽使喚地僵硬著。
她能感覺到陸雲逸的呼吸就在自己頸邊,溫熱的氣息讓她心跳加速,臉頰滾燙得彷彿要燃燒起來。
“陸大人,我……我還是有些害怕。”
木靜荷聲音顫抖地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陸雲逸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莫怕,有我在呢,試著感受一下馬匹奔跑的節奏,慢慢就會適應的。”
說著,他輕輕一抖韁繩。
北驍加快了步伐,在草地上小跑起來。
木靜荷只覺得身體隨著馬的奔跑而上下顛簸。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雙手緊緊地抓住馬鞍。
她緊緊閉上眼睛,不敢看周圍的一切,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一股前所未有的體驗感襲來。
“木掌櫃,睜開眼睛看看,這裡的景色很美。”
木靜荷猶豫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
廣袤草原上,綠草如茵,五顏六色的野花點綴其中,彷彿一幅美麗畫卷。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與藍天白雲相映成趣,美得讓人窒息……
“好美。”
木靜荷輕聲讚歎,聲音中帶著一絲驚喜和陶醉。
她漸漸忘記了害怕,轉而專心靠在身後男子懷中。
陸雲逸感受到木靜荷身體的變化,嘴角微微上揚。
他輕輕收緊手臂,將木靜荷摟得更緊了一些。
木靜荷能清晰地感受到陸雲逸的動作。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心中湧起一股異樣感覺,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全。
但她只是咬了咬嘴唇,沒有做聲。
陸雲逸看到了她表情的變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摟得更緊了一些,更加肆無忌憚。
木靜荷察覺到了,但依舊沒有做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