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逸騎馬匆匆趕至蓮花樓,
此刻他渾身酒氣,臉色漲紅,
然而那銳利的眸子卻絲毫未減銳氣,輕輕一掃,外圍等候之人便紛紛低下頭去。
他登上二樓,步入房舍,
一眼便瞧見了放置在窗旁的萬里鏡,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他毫不猶豫,大步流星地朝著毛驤走去。
毛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你想幹什麼?”
毛驤問道。
陸雲逸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想幹什麼?毛大人,你這話可真是好笑,應當是本將問你才對吧!”
說罷,陸雲逸身形一動,如鬼魅般朝著毛驤欺身而上。
毛驤心中一驚,他沒想到陸雲逸如此直接。
同時,他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作為錦衣衛指揮使,近身廝殺的本領也自問不弱。
他迅速側身躲避,同時抽出腰間佩刀,朝著陸雲逸砍去。
陸雲逸不慌不忙,側身一閃,佩刀擦著他的衣角劃過。
他趁勢一腳踢向毛驤手腕,毛驤只覺手腕一陣劇痛,佩刀脫手而出,飛向一旁。
毛驤心中暗叫不好,強忍疼痛,揮拳朝著陸雲逸面門打去。
陸雲逸頭一偏,輕鬆躲過一拳,接著反手抓住毛驤的手臂,用力一擰,毛驤只覺手臂一陣麻木,整個人被陸雲逸帶著轉了個圈。
陸雲逸順勢一腳踢在毛驤的膝蓋上,毛驤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毛大人,就這點本事?”
陸雲逸居高臨下地看著毛驤,眼神中滿是不屑。
毛驤惱羞成怒,咬著牙,用另一隻手撐地,想要站起來。
陸雲逸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一腳踩在毛驤的背上。
毛驤再次重重地趴在地上,臉貼著地面,狼狽至極。
此時,錦衣衛眾人見自家大人如此狼狽,紛紛著急起來。
衛華大喊一聲:“兄弟們,上,救大人!”
說罷,一群錦衣衛揮舞著刀劍朝著陸雲逸衝來。
陸雲逸帶來的侍衛們見狀,迅速迎了上去。
這些侍衛都是陸雲逸精心挑選的軍中精銳,個個搏殺本領高強。
他們衝入人群,與錦衣衛展開搏鬥。
一名錦衣衛揮刀朝著馮雲方砍去,馮雲方側身一閃,手中長刀一挑,將錦衣衛的刀挑飛。
接著,他一個箭步上前,一腳踢在錦衣衛胸口,
那人慘叫一聲,倒飛出去。
巴頌面對兩名錦衣衛的夾擊,毫不畏懼,左躲右閃,
瞅準時機,抽出腰間軟劍,刺向一名錦衣衛咽喉。
那名錦衣衛躲閃不及,被一劍封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剩下的那名錦衣衛見同伴被殺,心中一慌,巴頌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將他踢倒在地,然後用劍指著他的脖子,讓他不敢再動。
不過片刻,錦衣衛眾人便被侍衛們輕鬆制服,一個個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現場還增添了幾分血腥。
毛驤見狀,心中又驚又怒,他衝著陸雲逸大喊道:
“陸雲逸,你好大膽子,竟敢公然對抗錦衣衛,你這是謀反!”
陸雲逸冷笑一聲,腳下用力。
毛驤只覺背上壓力倍增,差點喘不過氣來。
“毛大人,你少給我扣帽子。
你私自派人監視,是何居心?
莫不是以為我陸雲逸好欺負?”
毛驤強忍著背上的疼痛,咬牙切齒地說道:“陸雲逸,你莫要狡辯,兩名錦衣衛千戶死在蓮花樓,不是你動的手?”
陸雲逸眉頭一皺,說道:
“毛大人,說話要有證據。
你們的人死了,與本官有關係?本將與燕王殿下在醉仙樓吃酒,你們的人出現在這,反倒來埋怨本官?這是哪來的道理?”
毛驤冷笑:
“陸雲逸,明人不說暗話,我的人是你殺的嗎?”
陸雲逸不屑地說道:
“毛大人,本將行事光明磊落,倒是你,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濫用職權,監視同僚,你也不嫌丟人。”
毛驤氣得渾身發抖,大聲說道:“陸雲逸,你莫要以為你有幾分武藝,就可以為所欲為。
錦衣衛乃是陛下親軍,你今日如此辱我,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陸雲逸腳下再次用力,毛驤只覺背上彷彿壓了一座大山,差點昏死過去。
“毛驤,你少拿陛下壓我。
本將為國戍邊,斬敵無數。
倒是你,打著陛下旗號,行齷齪之事,
錦衣衛落在你手中,可算是沒落了!若是陛下知曉,定不會饒你。”
此時,刑部侍郎凌漢在一旁看著兩人,
視線在陸雲逸身上打量,閃過一抹異色,又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毛驤,異色漸漸變為譏諷。
他沒想到,一向在京中跋扈萬分的錦衣衛指揮使,居然只有這麼一點本事,被隨意制服。
但他也清楚,這兩人都是朝廷重臣,若是在此鬧得不可開交,恐怕不好收場。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兩位大人,且先息怒。
如今兩名錦衣衛之死尚未查明,當務之急是找出兇手,而非在此爭吵打鬧。”
陸雲逸看了凌漢一眼,冷哼一聲,鬆開了踩在毛驤背上的腳。
毛驤一個激靈便站了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惡狠狠地瞪了陸雲逸一眼。
“你放肆!”
陸雲逸眉頭一皺,沒想到毛驤還是個不服輸的性子。
他也沒有慣著,
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二人一下子扭打在一起。
不到三息,毛驤又被按到了地上。
這次陸雲逸沒有與他客氣,而是掰著他的兩隻手,一推一拽,毛驤的兩隻手一下子拍打在地上,沒有了任何力氣。
毛驤心中憤怒不已,手臂傳來的陣痛讓他額頭冒著冷汗,身體都在微微抖動。
凌漢見狀,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不過還是正色說道:
“兩位大人先別打了,莫要破壞了現場。
此事疑點重重,還需從長計議,說不定就是為了離間你們二人才故意而為。
你們若是在這裡不死不休,豈不是要落得奸計?”
陸雲逸說道:“凌大人,我今日之舉,實乃被毛驤逼得無奈。
他若不如此咄咄逼人,我又怎會出手?”
毛驤說道:
“你心懷不軌,必須嚴查,兩名錦衣衛之死,定與你脫不了干係。”
陸雲逸面露不屑,拍了拍手,從毛驤身旁走過,略帶譏諷地看了他一眼:“本將若是要殺人,還能讓你察覺端倪?真是荒謬。”
凌漢看了看屋中怪異的場景,自己和陸雲逸站著,毛驤在地上趴著,模樣有些不妥。
但凌漢也沒有去將他扶起的意思,而是看向地上的毛驤說道:“毛大人,凡事都要講證據。
如今沒有證據,不可妄下結論。
陸大人,你也莫要衝動,此事還需配合調查。”
“我配合?”
陸雲逸瞪大眼睛,看了看蓮花樓,
“若這裡不是本將手足財物,就算是錦衣衛全死在這,本將也不會來看一眼。”
毛驤冷哼一聲,聲音沙啞猙獰:
“陸雲逸,你等著,此事我定會稟明陛下,讓陛下為我做主。”
凌漢連忙說道:
“兩位大人,莫要再爭了。
如今當務之急是找出兇手,給朝廷一個交代。毛大人,你且先讓錦衣衛眾人退下。
陸大人,你也讓你的侍衛們放開他們。”
陸雲逸揮了揮手,一行侍衛放開錦衣衛,雙方充滿火藥味地緩緩退開,現場氣氛這才緩和了一些。
只是毛驤一直趴在地上,模樣有些滑稽。
不過,此刻屋中就三人,陸雲逸與凌漢巴不得他多趴一會兒。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愈發漆黑,臨近後半夜,整個秦淮河都熱鬧起來,到處瀰漫著酒意與春意。
蓮花樓外依舊被黑甲城防軍和銀甲禁軍圍得水洩不通,甚至還牽連到了周邊兩家青樓,讓它們門可羅雀。
凌漢說道:
“兩位大人,此處不是說話之地,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詳細商議此事吧。”
陸雲逸點了點頭,跟著凌漢走出蓮花樓。
在他們離開房間後,一眾錦衣衛頃刻間衝了進去。
不多時,毛驤神色如常地來到蓮花樓外。
外面眾人見他們出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凌漢對著眾人說道:
“此事尚未查明,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都回去等候調查。”
一聲聲哀號響起,眾人無奈,只能紛紛散去。
三人很快匯聚到蓮花樓外的空地上,皆神色如常,像是剛剛房舍裡的打鬧完全不存在。
見氣氛有些沉悶,刑部右侍郎凌漢率先開口,沉聲道:“這兩名錦衣衛為何出現在此處,本官覺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為什麼會身死,
是何人動的手,目的如何。”
毛驤瞥了陸雲逸一眼,即便心中不忿,
但他對於事情最基本的判斷還在。
此事有很大可能不是陸雲逸所為,而是有人順勢而為,
或者是單純看不慣錦衣衛,出手報復。
他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隱隱作痛的手臂,沉聲道:“本官會繼續調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蓮花樓不得開門迎客。”
陸雲逸聽聞,沒有任何猶豫,一拳就砸了過去。
毛驤臉色猛地一變,抬起手掌抵擋,胸前傳來的巨力讓他忍不住退後了兩步。
他呵斥道:
“陸雲逸,你是不是瘋了?”
陸雲逸揹負雙手站在原地,神情譏諷:
“毛大人在說什麼胡話,蓮花樓是黑鷹花費將近四萬兩買的,如今死了人不說,還不能開門迎客,這是哪來的規矩?是不是你錦衣衛的人死在應天商行裡,商行也不能迎客?”
凌漢見二人又要吵起來,連忙打圓場:
“毛大人,陸大人,你二人這是何必呢?”
他看向毛驤,嘆了口氣:
“毛大人,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現在蓮花樓死了人,生意必定大打折扣,再不讓人開門接客,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本將現在改變主意了,錦衣衛掏錢將蓮花樓買了,
蓮花樓去秦淮河別的地方,這地方死了你們錦衣衛,不吉利!”
“陸大人啊,您就不要再添亂了,現在已過子時,老夫一把年紀疲憊萬分啊。”
凌漢整個人都微眯起來,若再任由這二人掰扯下去,事情怕是到天亮也無法解決。
陸雲逸抬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看向毛驤:
“若不是你派人來蓮花樓監視本官,人也不會死,生意也不會黃,一切責任在錦衣衛。
今日毛大人若不給本將一個交代,此事沒完。”
陸雲逸咄咄逼人,聲音中充斥著冷冽。
毛驤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多年的涵養也被他拋棄一空,破口大罵:
“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本官的人死了,還要本官給你賠銀子。”
“好!擅動絕密軍械,你就等著明日都督府彈劾吧。”
陸雲逸大袖一揮,“走!”
毛驤臉色微變,看向不遠處的下屬,喝問道:“萬里鏡呢!!”
衛華滿臉茫然,與一眾錦衣衛面面相覷。
“這裡!”
馮雲方在人群中高舉手臂,用力揚了揚,萬里鏡的兩個鏡頭在燭火中尤為明顯。
毛驤臉色驟然一變,放在身側的拳頭猛地緊握。
“媽的!!”
“回來,錢錦衣衛出了!!”
陸雲逸定住腳步,揮了揮手:
“給他一個萬里鏡,四萬兩銀子什麼時候到,什麼時候給下一個。”
馮雲方點了點頭,快步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就跑了回來。
一行人揚長而去,身騎戰馬向遠處渡口而去,顯然是要回到南岸。
毛驤攥著萬里鏡,咬牙切齒,呼吸急促。
一旁的凌漢則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偷笑,
這個陸雲逸,對付毛驤還真有一套。
毛驤一眼就看到了凌漢嘴角的笑意,臉色一黑:“凌大人,你笑什麼?”
“笑?”
凌漢臉色猛地一板,“有嗎?”
毛驤沒有與他糾結此事,而是沉聲說道:
“凌大人,本官懷疑有人在挑撥離間,還請刑部配合錦衣衛查案。”
說到正事,凌漢臉色也凝重起來,沉聲道:“
毛大人覺得是誰?”
毛驤臉色又黑了起來:“太多了,本官也不知道。”
凌漢一陣啞然,放眼京中遍地仇敵的,或許也就只有錦衣衛了。
“唉,查吧,只要人進過蓮花樓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刑部會派老吏前來協助,至於能不能查到,就看錦衣衛的了。”
毛驤看向凌漢,知道刑部這是出工不出力,心中有些不滿:“凌大人,錦衣衛的千戶也是朝廷官員,刑部難道不仔細查查?”
“哼…”
凌漢嗤笑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毛大人啊,你抓了應天商行上上下下百餘人,刑部難道不用查案嗎?”
說到應天商行,凌漢提醒道:
“應天商行快要第一次分紅了,你抓了這麼多人,斷了這麼多人的財路,
有人狗急跳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毛大人還是好好查查吧,
刑部的人會留在這裡,本官先回去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毛驤陷入沉默。
不是他不想縮小範圍,而是諸多公侯、朝廷官員、士紳商賈,錦衣衛在最近一個月可是得罪了個遍,哪個都有能力完成此事。
看著茫然無措的一眾屬下,毛驤覺得一陣心累,發出了一聲重重嘆息。
……
陸雲逸帶人回到了醉仙樓二樓雅間,雅間內佈滿酒氣,瓶瓶罐罐的酒壺到處都是。
不遠處,舞動身姿的貌美女子風貌婀娜,四角停留的女子手拿樂器,發出陣陣絲竹之聲。
燕王朱棣臉色喝得漲紅,發出陣陣大笑,見陸雲逸到來,他連連招手:“來來,雲逸,去做什麼了,這麼久才回來。”
陸雲逸臉色凝重地坐下,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表情凝重:“怎麼了?”
朱棣眉頭緊皺,顯然也知道了事情嚴重。
陸雲逸將蓮花樓之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當聽到錦衣衛千戶都死了之時,遼東都指揮使潘敬眉心狂跳,眼中充滿忌憚,這等膽大包天之人,京中少見!朱棣想了想,沉聲道:“應當是有人故意挑撥你與錦衣衛的關係,激化矛盾。”
陸雲逸眉頭緊鎖:“殿下,下官是想不明白,這麼做為了什麼。”
燕王大笑一聲,說道:
“簡單,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麼做必然有好處,不是在你這,就在錦衣衛那,想想最近有什麼大事。
不過本王覺得,可能還是錦衣衛太過招人嫌,這才準備借你之手,收拾他們。”
陸雲逸搖了搖頭,端起了桌上酒杯:“不說這等煩心事,來,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