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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章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北征大軍的前軍隊伍浩浩蕩蕩進了浦子口城,

永定侯張銓已經安排好了軍帳等一干事宜。

在軍卒安營紮寨之時,一眾將領已經在淋浴設施之下清洗完成,

換上了嶄新官袍,急匆匆離開浦子口城,前往應天皇城!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皇宮,向著奉天殿而去。

在皇宮的恭道上,已經鋪陳了大紅地毯,兩旁也掛上了代表祥瑞的彩色絲帶與燈籠。

宮中一眾禁軍、宮女、太監,盡數立在道路左右兩側,恭敬迎接。

曹國公李景隆見到這一幕,只覺得心潮澎湃激盪,腰桿都不由自主地挺直。

這是他自從接觸軍事以來,第一次率軍打贏勝仗,對敵的還是精銳的草原騎兵!

他迎著日頭,看向屹立在視線盡頭的高大奉天殿,

心中激盪漸漸平緩,轉而變得平靜、嚴肅。

曾幾何時,他的父親也是這般,北征獲勝之後沿著恭道進京報喜。

多年以後,他也走在其上。

李景隆第一次感覺自己與父親的身影重合,他也因此有了信心,

至少…他沒有辱沒門楣。

不遠處,燕王朱棣同樣如此,

他龍行虎步地走在前方,腳下平緩的青石板路比之漠北的沙子平整了不知多少。

他黝黑的臉龐上閃過種種複雜。

終於…終於…

自就藩之後,無時無刻不再盼著帶兵打仗,

時隔十年…

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也狠狠地抓住了這個機會。

冬日進兵,打了乃兒不花一個措手不及,此戰大獲全勝。

朱棣狠狠地攥緊拳頭,心中暗暗發誓,

自此之後…燕王朱棣的名頭要響徹大江南北,讓那些說藩王外封誤國之人好好看看!

身旁,同樣身穿蟒袍的晉王朱棡也有同樣心緒,拳頭緊握,滿臉神聖肅穆。

與這幾名年輕人截然相反的是穎國公傅友德、定遠侯王弼等人…

他們臉色平靜,就像是回家了一般。

他們這一生,已經贏過無數次。

到了如今,輸贏在他們心中已經掀不起絲毫波瀾,

甚至就像是吃一頓家常便飯那般簡單。

一行人沿著恭道緩緩前行,腳步聲與衣袂飄動之聲交織在一起。

奉天殿越來越近,巍峨的輪廓在陽光下閃耀著莊嚴光芒,彷彿在訴說著大明威嚴。

終於,一行人來到了奉天殿前。

殿前廣場上,文武百官早已整齊排列,等待著他們。

朱元璋身著大紅龍袍,端坐在龍椅之上,目光威嚴地掃視著眾人。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齊聲高呼,聲音響徹整個廣場。

朱元璋微微抬手,說道:

“眾卿平身,此次北征,諸位愛卿功不可沒,朕心甚慰。”

眾人起身,燕王朱棣向前一步,拱手說道:

“父皇,此次北征,兒臣率領大軍,深入漠北,

與乃兒不花部激戰數日,終將其擊敗,俘虜無數,北元太尉也已歸降。

此皆賴父皇洪福齊天,將士們用命。”

朱元璋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朕心甚悅,爾等藩王,當以保家衛國為己任,為大明開疆拓土。”

朱棣跪地謝恩:“兒臣定不負皇恩,為大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隨後,傅友德、王弼等將領也紛紛上前,彙報此次北征的具體情況。

朱元璋認真聆聽,不時點頭稱讚。

李景隆站在人群中,心中既緊張又興奮。

他等待著陛下詢問,渴望能有機會展示自己的本領。

終於,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九江,此次北征,聽說你打了勝仗?說說吧。”朱元璋說道。

李景隆連忙上前,恭敬地說道:“陛下,此次北征,臣深感草原騎兵之兇悍,但也看到了我大明將士英勇無畏。

兒臣以為,日後當加強邊防建設,訓練更多精銳之師,以應對草原部落侵擾。”

朱元璋微微頷首,說道:

“九江所言有理,你此次北征立下戰功,沒有給你爹丟臉,朕會論功行賞。”

李景隆忽然覺得鼻子發酸,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上前一步,躬身一拜:“臣定當再接再厲,為大明效力。”

一番奏對之後,朱元璋站了起來,大手一揮:“傳令御膳房,大擺宴席,犒賞三軍!”

夜幕降臨,奉天殿內燈火輝煌。

金碧輝煌的宮殿在燭光映照下更顯莊重。

大殿中,一個個方桌錯落有致地擺放,上面擺滿了珍饈美味,山珍海味琳琅滿目,散發著誘人香氣。

美酒在精美的酒壺中流淌,倒入杯中時發出清脆聲響。

絲竹之聲悠揚響起,身著綵衣的舞姬們翩翩起舞,身姿婀娜,如夢如幻。

文武百官們坐在桌後,歡聲笑語迴盪。

李景隆與陸雲逸坐在靠近上首的位置。

此時的李景隆一杯杯酒水下肚,已經有些醉了。

他臉頰泛紅,眼神迷離,手中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說道:

“雲逸啊,兩年前,我在這奉天殿裡,忙前忙後地招待各方賓客。

那時候,我只能站在一旁,看著那些人談笑風生,自己卻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說著,他打了個酒嗝,又灌了一口酒,

“可如今呢,我李景隆也能堂而皇之地坐在這裡,

一同飲酒作樂,舒服!!”

陸雲逸默默聽著,沒有說話。

他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李景隆,回想起兩人初識時的情景。

那時的李景隆還帶著幾分青澀稚嫩,但待人待事已經遊刃有餘,像是一個成熟的富家公子。

如今,他已成長為一名獨當一面的將領,上過戰場立過功…

陸雲逸輕輕拍了拍李景隆的肩膀,說道:“九江,努力和付出終會有所回報,大家都看在眼裡,以後你會前途無量。”

李景隆嘿嘿一笑,又湊近陸雲逸,壓低聲音說道:

“雲逸,我跟你說,這次北征,我可算是鑽研明白了。

那草原騎兵,看似兇悍,實則也有弱點,只要策略得當,定能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說著,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哎~戰事都打完了,還說什麼胡話,抓緊喝酒…

等過些日子腦袋清醒了,再想戰場的事,現在你想不明白。”

定遠侯王弼提著一罈酒走了過來,還不等走到近前,

他就聽到李景隆在那裡胡嚷嚷,開口呵斥。

“嘿嘿…是,戰事已經打完了…喝酒重要。”

李景隆眼神迷離,笑著端起酒碗,“來,喝酒!”

陸雲逸搖頭一笑,端起酒碗,等待王弼端起酒碗後,依次碰碗,然後將其一飲而盡。

“小子,這次你沒去,真是可惜了,瓦剌的草啊,他媽的比人還高!”

王弼坐在一旁,不知從哪弄了雙筷子,一邊吃一邊說。

陸雲逸笑了起來:“戰場環境越是惡劣,軍械精良的一方優勢越是明顯。

在這等戰場作戰,草原人會被地形桎梏,自身本領十分,也就能發揮出五分。”

“哎~你這小子還真是看的明白,說的對極了。”

王弼叨的冷盤停在半空,有些吃驚的說道。

“定遠侯爺,這是在與麓川、遼東的作戰中得到的啟發,

只要軍械運用得當,戰場天然優勢。”陸雲逸說道。

“對對對,你是沒看見啊,咱們斥候站在高處,人手一個萬里鏡,敵軍從哪摸過來都看的一清二楚,只需要做好口袋,等著他們一頭扎進來就好!”

王弼興奮地說。

“本侯這麼多年,就沒有打過這麼輕鬆的仗,莫名其妙的就贏了,甚至還沒費什麼功夫,就是這山西的路太難走了,光是趕路就死了不少人。”王弼繼續道。

李景隆暈暈乎乎,含糊道:“不是不說打仗的事嗎,怎麼又說了~!~”

“哈哈哈哈,喝酒喝酒。”

王弼哈哈大笑起來,端起酒碗,再次一飲而盡…

三人不一會兒就開始了拼酒,吸引了不少文武百官的注意。

遼東都指揮使潘敬也在稍下首的席間,

他看到這一幕,眉頭緊鎖,眼神荒謬。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陸大人好像跟勳貴武將文官的關係都不錯,

可為什麼背景如此深厚之人,偏偏去了北平行都司這等苦寒之地?潘敬想不明白,只能暗暗羨慕。

上首,朱元璋拿著一個小酒杯,小口小口的抿著。

一旁的郭寧妃笑呵呵的聽著郭銓絮叨戰場上的事,時不時摸摸他的腦袋,眼中閃過心疼。

朱元璋看向不遠處的朱棣,向著他招了招手:“老四,過來。”

朱棣原本正端著酒杯,與身旁三哥談笑風生,聽到父親的話,連忙走了過來。

朱元璋笑呵呵的開口:“你與老三是第一次作為主將領兵,雖然打了勝仗,但也不能自滿,日後還有許多艱難的仗要打,

你們兄弟要為國戍邊,抗住北方的威脅。”

朱棣臉色嚴肅到了極點,躬身一拜:“父皇,兒臣必定竭盡全力!”

朱元璋收起了臉上笑臉,輕輕點了點頭:“此次回來,你便多待一段時間,整肅皇莊之事就交給你了。”

“皇莊?”

朱棣心中有些疑惑,但還是第一時間答應下來:

“兒臣領旨。”

朱元璋揮了揮手,身旁大太監便遞過去一本文書,輕聲道:“四王爺,這是皇莊的賬目以及積弊,宮中還有許多,若是四王爺需要,可以隨時來取用。”

朱棣只是翻了幾頁,便知道整肅皇莊之事牽扯甚廣,

其中利益糾葛複雜,無疑是一項艱鉅任務。

但他也明白,這是父皇對他的信任,他必須全力以赴。

“父皇,兒臣明日就開始著手處置此事,一定將事情辦妥。”朱棣說道。

朱元璋微微點頭,說道:

“起來吧,皇莊乃皇家產業,關乎皇家顏面,不可有絲毫懈怠。

若是有鑽研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問問陸雲逸,他鬼點子多,讓他給你出出主意。”

“是!”朱棣回答道。

又說了一些事,朱棣帶著些許疑慮,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座位。

原本大快朵頤的胃口也逐漸消弭,桌上的山珍海味引不起他的胃口,心中已經被疑惑填滿。

皇莊怎麼了?他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徐輝祖,發現徐輝祖也在朝自己這裡看。

僅僅是一對視,二人便心中瞭然。

朱棣臉上綻放出些許醉意,提著身旁酒壺,慢慢站了起來,對著身旁晉王說:“我去與允恭喝幾杯。”

“哈哈哈哈,多喝一些,允恭這傢伙整日在京中享福。”

晉王朱棡大笑連連,連忙擺手,甚至還舉起酒杯,與徐輝祖隔空對飲。

朱棣來到徐允恭身旁,他剛剛將酒杯放下,臉上笑意毫無收斂,但聲音卻保持著凝重:

“陛下與你說了吧。”

“你也知道?”朱棣有些詫異。

“何止是知道,最近京中都要為此炸了鍋,六部以及都督府整日不得安寧,人心惶惶啊。”徐輝祖說道。

“整肅皇莊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朱棣更為疑惑。

“陛下讓你來辦此事?”

“還說讓我多去問問陸雲逸。”朱棣說道。

徐輝祖面露恍然:“這便對了,這次風波與他有很大關係。

陛下不止要整肅皇莊,甚至還要設立一個與六部同級的衙門,名為市易司…”

徐輝祖很快就將市易司的職能告訴了朱棣,

聽的他臉色連連變幻,震驚、啞然、佩服等等心緒一閃而過。

作為天家子弟,他深切的知道宮中與朝廷的矛盾是多麼的不可調和,每一次到了爭鬥最激烈的時刻,

總會伴隨著大開殺戒,前幾次就是如此。

但現在,李黨之事剛剛結束,

難不成又要開始新一輪爭鬥?而且,宮中這次的目標太大了,朝堂上下各部都在打擊之內,想要拿財權,絕非易事。

二人之前氣氛有些凝重,朱棣發問:“最近朝廷有什麼動作嗎?”

徐輝祖搖了搖頭:“這幾日沒有什麼動作,想來是要從皇莊先動手,

畢竟這等大事,要是不先拿自己開刀,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

徐輝祖看向朱棣,眼中帶著一些同情:“這次的差事可不簡單啊,弄不好你就要被朝臣排斥,這次你可要做好準備。”

朱棣臉色有些凝重,顯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是他心中有些狐疑,“父皇究竟想要幹什麼?”

此話一出,徐輝祖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也覺得不對了?”

“廢話。”朱棣抬起酒杯擋住半張臉,用僅能二人聽到的聲音說道:“父皇做事從來不會如此倉促,現在那什麼市易司匆匆上馬,一看就不對。

要麼就是和戶帖以及魚鱗黃冊那樣,以後的幾年都要糾纏此事,但我覺得,這個可能不大,我覺得父皇有其他目的。”

“什麼?”徐輝祖發問。

“我哪知道!”朱棣眉頭一豎,黝黑的臉龐猙獰了幾分,其上的結痂崩裂,

“不過…明日我可以問問,陸雲逸那小子一定知道些什麼。”

朱棣抬了抬下巴,徐輝祖看向陸雲逸所在方桌,李景隆正在那裡張牙舞爪,大放厥詞,一看就是喝醉了。

“行,明日去問問,到時候給我個準信,否則整個都督府都惴惴不安,一些事想做都不敢做。”徐輝祖說道。

朱棣眉頭一挑:“你想做什麼?”

“不是我想做,各地空出這麼多的職位,還有一些手握權勢暫時沒動的人,都督府總不能無視他們,該換的換,該撤的撤。

我就怕到時候都督府內部都不穩,再做這樣的事會掀起波瀾。

幾處叛亂就能讓我等顏面掃地,那些六部官員又要出言相譏。”

徐輝祖一邊說,臉上露出一些無奈,還有疲憊。

朱棣笑了笑:“位列中樞就是如此麻煩,明日給你訊息。”

“好。”徐輝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