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凜攸抱著小糰子。
挺拔頎長的身姿巍峨,冷硬的面容神祇一般俊美,氣場尊貴又居高臨下。
黑色的瞳孔如一汪深潭,透著冰冷寒意,散發出不近人情的冷冽氣息。
聞言,冷冷吐出一句。
“你不是要求我原諒。你該求的,是然然和虞十鳶。”
被拐來的,是然然。
被差點陷害的,是虞十鳶。
求他原諒有什麼用。
陳姨娘聞言,肩膀更是顫抖。只能死死咬著牙又磕了幾個頭,滿臉都是鼻涕眼淚。
“……然然小少爺,都是我的錯!”
又看向虞十鳶,痛哭道,“鳶兒,都是姨娘的錯,求求你原諒姨娘這次吧!”
說出這兩句話,活像是死了一回,爛泥一般癱軟在旁邊的虞凝雪身上。
虞凝雪哭紅了眼,心裡恨不得將虞十鳶千刀萬剮,來替自己娘出氣。
就算是妾,畢竟也是一朝丞相的妾。給一個四歲小孩磕頭認錯,著實是夠屈辱。
這陳姨娘也不知以後還沒有臉出門見人。
已經鬧到這地步,長公主也不得不出面結束這場鬧劇。
“行了,攸王妃,既然真相已經大白,幕後指使之人也已經向你和你兒子磕頭認錯,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
“你和攸王分別是今日鑑寶會最高價寶物的捐出者和拍下者,可以隨長寧去趟藥庫,挑選你們想要的藥材。”
拿到藥材,才是虞十鳶今日來公主府的目的。
陳姨娘懷著身孕,她也不能真把她怎麼樣。
今日的教訓,應該也夠了。
虞十鳶掃了一眼半死不活、面如死灰的陳姨娘,淡淡應下:“是,長公主殿下。”
把然然先抱給林澤川照顧,虞十鳶便和墨凜攸一起,在蕭長寧的陪同下去往公主府的藥庫。
出了琳琅閣。
眾人議論的聲音漸遠。
三個人走在路上。才剛走出幾步,虞十鳶就聽墨凜攸冷聲開口。
“你在陳姨娘身上動了什麼手腳?竟能讓她把內心想法都說出來。”
“什麼?”一旁的蕭長寧張大嘴巴,“表哥,你是說那個陳姨娘不是突發癔症,而是表嫂讓她變成那樣的?”
“不是她還能是誰,”墨凜攸冷笑一聲,“你這位表嫂,可不簡單。”
“而且就算動了手腳,全場也沒人看見,也沒有留下絲毫證據。”
墨凜攸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潛意識,已經認可虞十鳶攸王妃的身份了。
虞十鳶輕飄飄抬眼。
“王爺這不是看見了嗎,怎麼能說全場沒人看見,莫不是王爺不把自己當人?”
“你!”墨凜攸又被一句話哽住,臉色一沉。
“這太神奇了,表嫂是怎麼做到的,難不成是下毒?”蕭長寧好奇問道。
“不是下毒,我只是用了點致幻藥。那種藥能讓人短暫意識不清,說出內心迫切想法,但是對身體無害。”
虞十鳶道,“我雖厭惡陳姨娘,更痛恨她敢動然然。但她肚子裡有孩子,我不想用毒傷及無辜的胎兒。”
蕭長寧面露敬佩之情:“難怪那趙嬤嬤和陳姨娘死不承認時,表嫂一點都不慌,原來是早有準備!”
“表嫂真是與眾不同,會賭石、審問人,還懂醫毒之術,比之前我見過的那些只會琴棋書畫和女紅的世家女子都厲害多了!”
“皆非正道,”墨凜攸冷冰冰掃來一眼,“長寧,你還是少跟她接觸,省得學壞。”
“我才不呢!”蕭長寧親熱挽住虞十鳶的手,“有這樣厲害特別的表嫂,我親近還來不及。”
“對了長寧,”說著話,虞十鳶忽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十幾兩銀子。
“還得麻煩你件事情,請你幫我把這些錢,交給公主府今日幫我捉住李痦子的那幾個下人。”
“若不是他們,那李痦子今日若真是放下然然就逃走了,我也沒辦法揪出幕後的陳姨娘來。還請你替我表達一下感激。”
墨凜攸動作一頓,面露一絲異樣。
他沒想到,虞十鳶居然還會專門感謝那幾個面都沒見過、日後也不會再見到的下人。
忽然覺得蕭長寧剛才說的話似乎沒錯。虞十鳶,的確和其他世家女子不一樣。
她的姿態能擺得比其他人都高傲,又能比其他人都更關注到底層人。
別的貴女,對於底下辦事得力的奴才頂多只會打賞,卻不會用到感激這個詞。
蕭長寧也有些意外,然後爽快把錢收下來:“我知道了表嫂,我會幫你轉交的,還會讓管家額外再給他們些獎賞。”
“那就先謝過郡主。”虞十鳶道。
蕭長寧嘟嘟嘴:“我不是說了嘛,表嫂你就和表哥一樣,叫我長寧就好了。”
虞十鳶輕笑:“好,那謝謝長寧。”
*
很快便到了藥庫。
長公主的這個藥庫,攬盡天下奇珍藥材,所以庫房裡外都有許多人守著。
“表哥,你把你要的兩味藥——還有表嫂,你把你要的一味藥,”
蕭長寧道,“你們分別把藥名寫在紙上,我進去讓人給你們找。”
墨凜攸大手一揮,在紙上寫下[雪蓮草]和[蘭幽果]兩種藥。
抬眼時目光一瞥,卻見虞十鳶專注寫下了[紅麻草]三個字。
紅麻草?
墨凜攸條件反射皺眉。
等蕭長寧進了藥庫,和虞十鳶兩個人單獨站在外面。
見虞十鳶百無聊賴,墨凜攸面色冷沉不發一言,腦海卻閃過許多思緒。
虞十鳶今日,算計好了一切。
她知道他是為了藥材而來,猜到他會在最後一件東西拍出最高價。
她之所以帶來一塊看上去最不值錢的石頭,就想讓自己的東西被放在最後一樣,被他用最高價拍下。
不嫌麻煩做這番操作,只能說明,她今日也是為了長公主的藥材來的。
卻不像是為了他來討藥。
“你要這個紅麻草,是要做什麼?”墨凜攸神色冷冽,忽然問道。
虞十鳶懶懶回應:“當然是要給別人治病。”
虞十鳶回來京城才幾天。除了他之外,她還有給別人看病?
墨凜攸眸光幽暗深沉,眸底似湧動著某種情緒,問道:”誰?”
虞十鳶一歪頭:“王爺問這個做什麼,我給誰治病好像和王爺沒關係吧?”
墨凜攸深吸口氣,一雙墨眸直直看向虞十鳶:“所以——你今日是為了這味紅麻草來的宴會?”
虞十鳶聳肩:“當然,不然我也懶得來這種場合。”
虞十鳶毫不猶豫的回答,直接讓墨凜攸面色一瞬間緊繃。
心頭沒由來生出幾分怒氣。
長公主原本只會給他一味藥,是後來臨時說要給他兩味藥材。
也就是說,原本雪蓮草和蘭幽果兩種藥,他只能挑一種。
然而他的王妃,也是要給他製作解毒丸的虞十鳶。明知道他兩味藥只能挑一種,來宴會卻不是為了替他拿到另一種,而是為了拿到給別人治病的紅麻草。
為了他來,她嫌麻煩。
為了給那個人拿到紅麻草治病,她卻不嫌麻煩不辭辛勞。
也就是說,那個人在她心裡遠比他重要。
越想,墨凜攸氣壓就越低。
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籠罩全身,俊美無臭的臉上冷若冰霜。
薄唇緊抿成線,開口的每個字都冷得掉冰:“你說的這個人,是男是女?”
“打聽是男是女做什麼,”虞十鳶這才終於抬頭看墨凜攸,發現對方的臉上此刻像是覆了一層冰霜,氣場跟個人形冰塊似的。
想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湊上來,誇張地眨眨眼睛,“王爺,你該不會是得知我是為了給別人治病拿藥而來,不是為了替你拿藥而來,所以吃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