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凜攸想的自然是，要認小糰子做乾兒子，肯定要徵得小糰子孃親的同意。
不過然然一聽，卻立馬堅決搖頭：“不行不行，爹爹不能送我回去！”
“要是讓孃親知道我又晚上一個人溜出來，一定會很生氣的！”
這爹爹叫得倒是自然。
墨凜攸聽了卻很受用。
“那你想怎麼辦？”
對待小糰子，墨凜攸出奇地有耐心。
然然立馬道：“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我從狗洞裡鑽出去，可以自己跑回家。”
墨凜攸眉頭一皺，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行！”
大晚上的，他怎麼可能讓小糰子一個人跑回去，萬一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
“上次跟著你的那個王嬸叫你小少爺，你跟你孃親是哪個府上的？”
“我可以今晚不見你孃親，但我要親自送你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然然眼珠一轉。
雖然他喜歡爹爹，可孃親說了，出門在外不能隨便告訴別人自己住在哪裡。
便揚起小腦袋：“爹爹先把紙條寫給我，我就告訴爹爹我和孃親住在哪！”
墨凜攸拿孩子沒辦法。
只能冷著臉吩咐：“去拿紙筆來。”
護衛們面面相覷，一個個在心裡暗暗吃驚。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看王爺這樣子，對這大半夜冒出來的小糰子可不是一般的上心啊。
等人拿了紙筆，墨凜攸大手一揮，便在紙上筆鋒遒勁寫下[墨凜攸，攸王府]六個字，然後折起來。
小糰子看到紙條，立馬歡欣雀躍，將紙條收進自己的小兜兜裡。
墨凜攸彎下腰，捏捏他肉乎乎的臉蛋，聲音低沉又透著寵溺。
“這下滿意了？可以讓我送你回家了？”
“嗯！”然然用力點頭，下一秒卻忽然指著墨凜攸身後道，“爹爹你看那是什麼！”
府上剛遭過刺客。
小糰子這一指，頓時把墨凜攸和所有護衛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候，然然瞅準時機就往狗洞裡一鑽。
“然然！”
墨凜攸聽到動靜立馬回頭，卻見洞口處小糰子的屁股一晃而過，不禁神色一震。
原本這狗洞狹小，但是剛才被墨凜攸震碎一圈牆土後就寬闊多了，然然輕鬆就鑽了過去。
當然，大人還是不可能鑽過去的。
“爹爹放心，然然可以自己跑回家的！”
牆外傳來小糰子軟糯又奶聲奶氣的聲音。
“紙條我會給孃親看的，等孃親同意了，我就帶她來見爹爹。”
“爹爹不要來追我，不然然然就不理爹爹了！”
見狀墨九立馬上來問：“爺，要我帶人追出去嗎？”
墨凜攸雖然不放心，卻擺擺手。
“算了。小糰子還挺警惕，騙走了我的姓名地址，對他孃親的姓名住址卻半點不肯透露。”
小糰子不願意，他就不強求了。既然離得近，這孩子又有這股子機靈勁，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不過，然然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模樣，倒是像極了小時候的他。
-
另一邊。
虞十鳶根本就不知道小糰子大晚上又偷溜出去了。
到達永安侯府的門口，虞十鳶從馬車上下來。
和小蘭剛想回府，忽然被人從背後叫住。
“等一下！”
虞十鳶不明所以。一回頭，卻看到虞煜凡站在了自己面前。
虞煜凡年紀輕輕，身姿挺拔秀頎。劍眉入鬢長相英氣俊朗，也是京城不少待嫁女子的春閨夢裡人。
和自己這位三哥上次見面，是在虞鳴齊的壽宴。宴會後，虞煜凡在虞凝雪的攛掇下，衝出來找她質問為什麼要故意拿針扎陳姨娘。
兩日不見，此刻的虞煜凡下巴上泛起胡茬，眼睛裡也有些紅血絲，似乎這兩天都沒有休息好。
虞十鳶不禁皺起眉來，語氣冷淡：“虞煜凡？你怎麼在這裡？”
虞煜凡原本憋了一肚子話要說。
如今乍一對上虞十鳶冷淡的神色，卻突然不知該何如開口了，有些磕巴：“我，我來是為了……”
“你要是單純路過，我可就回家了。”
虞十鳶眉眼間更加冷淡。
似乎根本沒有和他對話的耐心，說著就準備轉身回府。
下一秒，卻忽然被虞煜凡著急伸手拉住：“等一下！”
像是終於下定決心，鼓足勇氣開口，“我是來找你道歉的！”
“……道歉？”
看到虞十鳶眼神裡透出的幾分質疑，虞煜凡深吸口氣，攥了攥拳才艱難開口。
“前天攸王說，你被爹送去鄉下莊子後，一個人被扔在那自生自滅，那十年根本就沒人照顧你。”
“我原本是不信的，想找到證據來反駁他，也不想讓你在我面前如此囂張，於是前天晚上我親自去了一趟拿莊子。”
“莊子的確多年沒人住了，滿是灰塵也沒留下什麼痕跡，周遭也沒有住著其他人。”
“本來是要無功而返，可今天上午我離開莊子時，恰好撞上了一個砍柴下山路過的農戶，他說他記得你……”
虞煜凡不會忘記，他聽到那農戶說的那些話時，內心有多麼震驚。
那農戶說，他十多年來每日都會路過這莊子，從沒見過這莊子裡除了那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外，還有其他人。
他說那小姑娘實在是太可憐了。當時才五六歲，就每天早上一個人在莊子外面吃力地撿枯草木頭生火，去集市上撿人家不要的爛菜葉回來煮飯。
夏天被蚊蟲叮咬滿身是包。大冬天身上只有件薄薄的單衣，睡覺連床厚被子都沒有，凍得瑟瑟發抖滿手凍瘡，發燒生病也根本沒人管她的死活。
那農戶說，要不是他和他媳婦可憐這孩子，那幾年時不時拿一些米麵和自己孩子穿不上的棉衣來接濟，恐怕這孩子早就餓死凍死了。
小姑娘長大些了，做手工活拿去集市賣，生活才稍微沒那麼難。卻很知恩圖報，明明自己賺錢很少，還常常買吃食衣服，早上等著塞給路過的他。
真是命苦又善良的好孩子。
只是突然有一天，小姑娘就不見了。也不知是自己走了，還是被人接走了。
當時虞煜凡整個人都呆住了。
管家不是這麼說的。
他明明說，虞十鳶在莊子裡住的時候，相府每個月都會派人去送米麵糧油吃穿用度，有教養嬤嬤日日對她悉心教導。說虞十鳶的生活，比府上兩位小姐的生活滋潤多了。
可聽這個農戶的描述，虞十鳶當年一個五歲大的小孩子，能在那種情況下獨自活下來，都簡直是個奇蹟。
如果沒有他爹的指示，管家絕對不敢行事。
但，這可是相府唯一的嫡女，是與他流著一般相同血緣的親妹妹！
他就算與這個妹妹感情不深，也有親情在。
虞煜凡從沒想到過，凝雪和夢璃兩個庶妹都在相府從小養尊處優，自己唯一的嫡妹卻一個人在鄉下過著如此悲慘的生活。
一個孩子，她何其無辜？他們的親爹怎麼會如此對待她？
他一回相府，就直接去逼問管家，這才問出這一切都是真的。
而當年虞十鳶被送去鄉下的真正原因，竟然是一個算命大師說，虞十鳶命格不祥，留在相府會是個禍害。
虞煜凡那一刻才明白，他爹不是偏心，不是粗心大意。他爹當年把虞十鳶送走，或許就是想讓她死在莊子裡。
難怪攸王會說，虞十鳶與相府斷絕關係，沒什麼可受指責的。
被相府和親爹這樣對待，換做是誰，能不恨，不怨？
如今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人，虞煜凡的嘴唇微微一顫，神色帶著一絲愧疚。
“我沒想過，那些年你過著那樣的生活。是相府對不住你，你有怨是應該的。”
“只是，那畢竟不是雪兒的錯，你也不該當年先一步搶她姻緣設計嫁給攸王，如今回來又那樣欺負她……”
原本虞十鳶內心很平靜。
相府的人什麼面目，她早已看透。
虞煜凡肯放低姿態主動來道歉，說明他沒還那麼壞，還算有救。
但聽到他剛才這句話，虞十鳶簡直怒極反笑。
“所以，你今天來，是為了給虞凝雪打抱不平來的？”
她一把甩開虞煜凡的手，冷笑道：“我已經和相府斷絕關係了，我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事，用不著你這個前嫡兄來說教！你給我滾！”
虞煜凡猛吸口氣。
他不是這個意思的。
他只是希望，能化解虞十鳶心裡的仇恨，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是一家人。
“不是，你聽我說，”虞煜凡也很執拗，又一次拉住虞十鳶著急道，“我只是想……”
“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點放手！”
下一秒，忽然又有一道頎長英氣的身影衝過來。
林允呈一上來，就一把扯開虞煜凡的手，強勢將虞十鳶拉到自己身後。
惡狠狠瞪向虞煜凡：“虞家三少爺，你是聽不見我妹妹的話嗎？她說讓你滾你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