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虞凝雪被嚇得要死,哭著衝上來,“娘,你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啊!”
“雪兒,娘還能怎麼辦,”
陳姨娘哭得上下不接下氣,“鳶兒居然說,那對花瓶是假貨,還說是我這個做姨娘的以假充真。”
“娘清白一輩子,若是落下這樣的名聲,還不如當場死在這裡……”
虞凝雪咬住嘴唇,抬眼看向虞十鳶。
“姐姐,我娘為了給你清點嫁妝操勞一夜。不顧性命衝進火場,就是為了替你把這對花瓶抱出來。”
“這花瓶只是被煙燻黑,才一時看不清原本面貌。”
“無憑無據,姐姐就斷定它是假貨,汙衊我娘還動手打她,真是要把人欺負死嗎?”
“我知道姐姐怨恨我搶了王爺嫁進王府,可姐姐心中有怨就衝著雪兒來,我娘她是無辜的啊!”
虞凝雪眼裡蓄滿淚水。這一開口,眾人才恍然。
差點都忘了這茬了。
如今虞十鳶迴歸,姐妹共事一夫,可這虞家二小姐才是攸王真愛。
難怪虞十鳶會如此看虞二小姐不順眼,還當眾動手扇這陳姨娘巴掌,怕是故意想讓人家母女難堪吧!
“誰說我無憑無據?”
虞十鳶懶得看虞凝雪在這裡茶裡茶氣,冷聲道,“這對青瓷鎏金花瓶,是二十多年前我外祖父從洳窯瓷器大師萬大師手裡買下,由我娘帶入相府。”
“世人只知道它價格昂貴,卻不知道這花瓶有一項大師家傳的工藝。”
“萬大師在瓶口金粉中摻入琉璃細粉,使得花瓶一旦置於陽光下,瓶口鎏金就會流轉七彩光澤,宛若雨後彩虹。”
“現在正好是在陽光下,大家可以看看,這瓶口可有半點光澤。這花瓶不是假貨,是什麼。”
竟還有這樣的工藝?
百姓們覺得稀奇,一個個爭先恐後看向虞十鳶手裡的花瓶。
只見那瓶口果然是黯淡無光,根本不見什麼七彩光澤。
“鳶兒,你可不能就這麼張口就來啊!”陳姨娘當即激動開口,替自己辯駁。
“什麼琉璃細粉,七彩光澤,我長這麼大,也沒聽說過什麼花瓶有這樣神奇的工藝!”
“就算那萬大師是瓷器大師,他再怎麼厲害也不是神仙,怎麼可能讓一個瓶子像彩虹似的發光?”
“這是你孃的東西,我們旁人別說動過、看都沒看過,特徵還不是隨你說。”
“你就這樣編造個特徵出來,就要給我扣上個以假充真的帽子,這真是要冤死我……”
就在陳姨娘又要哭冤的時候,人群外卻忽然傳來一道蒼老渾厚的聲音。
“誰說這丫頭說的特徵,是編造出來的?”
——這是誰的聲音?
所有人循聲一看,下意識讓出條路,只見一個兩鬢髮白衣著樸素的老者,拄著柺杖在下人的攙扶下走來。
有人定睛一看認出他,張大嘴巴指著道:“這,這是孫平齊老先生!是孫老先生來了!”
孫平齊?
在場的百姓或許不認識眼前的老者,卻都知道孫平齊這個名字。
享譽四國的鑑寶大師,眼光十分毒辣,什麼古玩寶貝只要讓他看上一眼,立馬就能辨出是真品還是贗品。
只是這孫老先生如今年事已高,平時避不見客。就是王公貴族找上門求他鑑寶,也會被他毫不留情拒絕。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相府門口?
陳姨娘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孫,孫平齊?
孫平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她整個人雙腿一軟,差點站立不住。
“丫頭,是你讓丫鬟去我家裡送的紙條,這玉鐲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只見孫老先生手裡拿著一隻翡翠玉鐲,在虞十鳶面前站定,將她上下打量一番。
虞十鳶神色尊敬,姿態謙卑。
“抱歉擾了老先生清閒。這鐲子是我師父送我的,說我在南昭若是有需要可以找您。”
“您與萬大師是故友,又是鑑寶專家,所以今日之事,我才求您來幫我這個忙。”
孫老先生定定看了她一眼。
沒想到無鹽居然有徒弟。而且這個徒弟,居然是相府這個失蹤的嫡女虞十鳶。
原本威嚴的語氣卻一下慈愛起來。
“你師父治好我多年腿疾,卻連診金都分文不收,這鐲子還是我當年硬留在桌上的。”
“如今你找我幫忙,我依然義不容辭。只是你師父他……”
“師父他雲遊去了,老先生不用擔心。”
原來不是失蹤是雲遊,孫平齊鬆口氣:“那就好。”
確認了虞十鳶的身份,孫平齊轉身看向陳姨娘。
眼神一下冷下來:“是你剛才說,這丫頭說這花瓶的特徵是編造的?”
陳姨娘肩膀一顫,愣是不敢回話。
孫老先生冷聲道:“老萬這花瓶出窯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當時那花瓶拿到陽光下,瓶口光澤七彩絕倫,舉世無雙。”
“你這婦人自己沒見識,還在這裡質疑別人。”
陳姨娘哪裡想到,今日會有這樣的人物忽然出現。
頓時啞口無言,一臉窘迫:“我,我確實不知道……”
“小嚴,把那對花瓶拿來給我。”孫老先生當即吩咐自己的隨從。
“是。”這隨從立馬過去拿起這對花瓶。
“你就是虞相吧?”孫老先生看向虞鳴齊,語氣冷硬,“十鳶這丫頭,是我的故人。”
“她擔心她孃的嫁妝被人造假,特意請我來鑑定。虞相不介意,我將這花瓶察看一番吧?”
虞十鳶居然是孫老先生的故人!
而且聽起來,老先生還與虞十鳶關係匪淺,不然也不會專門為了她來跑這趟。要知道,太子可都沒有這樣的面子啊。
圍觀的百姓們暗暗驚歎。
這種情況下,誰能不同意?
不同意那就是說明心裡有鬼,知道這花瓶有問題。
虞鳴齊也只能咬牙,硬生生擠出道笑容:“當然不介意……我也想知道這花瓶是真是假,老先生您查就是了!”
只見孫老先生將那兩隻花瓶舉起來,凌厲的目光對其掃視一番,忽然冷哼一聲。
“哼,這贗品也算是有些水平,再加上被煙燻黑,若不是十分了解真品的人,還真會被矇混過去!”
虞十鳶道:“老先生,您是說,這對花瓶果真是假貨。”
“自然是假貨。不只是瓶口的光澤,這鎏金柄上的獅頭呆滯無神,這錦鯉雲紋更是僵硬。”
“可見這贗品就是贗品,仿得了外形,卻根本仿不了真品的神韻!”
這話一出,圍觀的民眾頓時噓聲一片。
孫老先生是鑑寶大師,他的鑑定不可能有錯。這對花瓶竟然真是假貨!
可這陳姨娘不是說,這庫房裡的嫁妝都是她一手清點的嗎?
如今怎麼會拿出一對贗品花瓶還給虞十鳶?
難不成,真是她以假充真,真花瓶被她藏起來了?
眾人看向陳姨娘,卻見她此刻表現的比誰都震驚。
像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嘴唇一白:“這花瓶是假的……這怎麼可能?!”
“這對花瓶自從二十多年前姐姐帶來,就一直放在庫房,從沒人動過。”
說著,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瞪大眼睛捂住嘴。
“難道……難道姐姐當日帶進相府來的,就是這對贗品?”
“聽說當時姐姐嫁入侯府,老侯爺並不同意。”
“該不會是老侯爺當時並不捨得把這樣貴重的花瓶給姐姐當嫁妝,就給了她一對假的代替?”
虞十鳶眼神驟冷。
這個陳姨娘,心機夠重,也夠噁心。
被揭穿花瓶是假貨,居然能幾句話就撇清自己,還抹黑起她的外祖父和母親來。
只可惜,打死陳姨娘應該也想不到,她咬死不認,她更有後手。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女人,是當我們永安侯府沒人了?再說一句我撕爛你的嘴!”
這又是誰來了!
民眾一轉頭,就見永安侯府那位脾氣火爆的四少爺林允呈,竟然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走了過來。
身後還有幾輛牛車,拉了整整六七個大箱子,上面蒙了黑布,也不知是裝了什麼。
虞十鳶上前:“四哥,你來了。”
林允呈立馬將虞十鳶拉到自己身旁:“鳶兒別怕,有四哥在,絕不會讓旁人欺負了你!”
說著,林允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直接衝過去對著陳姨娘還完好的另一半臉,又用力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
“啊——!”
陳姨娘頓時慘叫。
這一左一右兩巴掌,打得她兩邊臉都腫了起來,眼睛直冒金星。
“林家小子!你,你居然也敢動手打我的姨娘?!”虞鳴齊氣得渾身發抖。
“我打了又怎麼樣!一個低賤妾室,滿口謊話不說,還敢當眾抹黑我姑母和我祖父這個一等永安侯,我扇一巴掌都算輕的!”
林允呈也不顧虞鳴齊的臉色,對陳姨娘冷笑,“陳氏,你說我祖父給我姑母用假花瓶當嫁妝。”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在你們相府後院的地窖裡,找到的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