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官兵們手裡泛著寒光的刀，在場眾人皆是一震。
這什麼情況。
在虞相的壽宴上，鑑查院的統領居然帶著官兵來抓罪犯？
這要抓的人——除了那位昨日當眾給庶妹下蠱毒，鬧得滿城風雨的虞十鳶，還能有誰？
賓客們全都齊刷刷看向虞十鳶。
卻見她動都沒動，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彷彿絲毫不慌。
這個虞十鳶，未免也太淡定了吧？
誰都知道鑑查院只接管大案重案，手段嚴苛殘忍。
毒害他人，的確是輕則仗刑重則下大牢的罪過。
虞十鳶要是被抓進府衙，一套審訊受刑的流程下來。就她現在這清瘦身段兒，不死也得掉層皮啊！
難道她一點都不怕？
而虞相身旁，虞凝雪看到官府的人來了，不由得一陣暗喜。
昨天晚上，她娘就準備趁著今日宴會做兩件大事。
一是讓爹爹和虞十鳶斷絕關係，把她趕出家門。從此哪怕她是庶女，相府的女兒也屬她最尊貴。
這第二件事，就是報官說虞十鳶毒害親妹，讓京都府衙的人當眾把虞十鳶抓走。這樣一來，虞十鳶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一旦虞十鳶下了大牢，就算後面被救出來，皇家又怎麼可能再讓一個待過牢房、名聲盡毀的罪婦當親王的王妃？
虞十鳶這個王妃被廢，是遲早的事。除掉了虞十鳶，攸王妃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還是她娘厲害，一箭雙鵰，一下就幫她在相府和王府都除了虞十鳶這個障礙。
虞凝雪瞥了虞十鳶一眼，心裡忍不住得意起來。
她倒要看看，虞十鳶這副淡然的樣子能裝到什麼時候。等下了大牢，有她的苦頭吃！
陳姨娘見官兵來了，也是一陣竊喜。
不枉她今日午後親自去府衙走了一趟，這官兵進來的時機剛剛好。
只是，帶人上門來抓虞十鳶的怎麼不是京都府衙的王府尹，而是鑑查院這邊？
雖然疑惑，陳統領也還什麼都沒說呢，陳姨娘還是急忙上去，一副焦急憂心的樣子。
“陳大人，這是誰報的案？一定是搞錯了！”
“鳶兒她雖然昨日是當眾給雪兒下了蠱毒，但這畢竟是我們相府的家事，何需要驚動府衙。”
“女兒家名聲是最重要的。鳶兒若是被抓去送官下了大牢，今後她就算出來了，名聲也徹底完了。”
“陳大人，您就饒過我們家鳶兒吧！”
虞凝雪也很著急，立馬紅著眼上來替虞十鳶說話，神色柔弱又楚楚可憐。
“是啊陳大人，姐姐沒有毒害我。她……她昨日只是一時衝動，而且我娘已經給我找到能治那蠱蟲的大夫了。”
“我是受害一方，我都沒想要控告姐姐。還請陳大人再給姐姐一次機會，讓她改過自新吧！”
“雖然姐姐在城中造成的影響很惡劣，但我相信，姐姐她以後一定不會再做這種錯事了！”
在場的賓客一看，不禁唏噓起來。
這個陳姨娘和虞二小姐，未免也太善良了。
都已經被虞十鳶害成這樣，她們母女倆居然還第一時間為虞十鳶站出來求情。
不料，虞相卻聞聲震怒：“你們兩個，不準替這個不孝女求情！”
“情是情，法是法。虞十鳶當眾毒害親妹，就算下大牢也是她咎由自取！”
“更何況，剛才我已經立下字據，相府現在已經與她斷絕關係了。”
“從今往後她是死是活，與相府無關！陳大人，你讓人將她帶走吧！”
陳統領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冷麵的樣子。
聽到這話，這才看向虞鳴齊：“虞相真如此是非分明，全然不顧及私情？”
“這是自然！”虞鳴齊正氣凜然道，“我是一朝丞相，家人犯罪更應該以身作則，絕不姑息！”
“那好，”陳統領鐵面無情，下令道，“來人，把枷鎖拿上來，把人銬上。”
這府衙抓犯人的枷鎖，可是重達七八斤的鐵鏈。
光是拿起來就鈴鐺作響，聽得人膽戰心驚。被這鏈子綁到府衙，效果不亞於遊街示眾。
眼見著官兵拿著枷鎖朝虞十鳶過去，角落裡的凌王看不下去了。
“凜攸，那位好歹是你的王妃，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被官府帶走？”
原本墨凜攸還有所顧忌。
但聽到虞凝雪說陳姨娘已經找到大夫，也不用靠虞十鳶來引出蠱蟲了，他自然沒必要再維護這女人。
於是只看戲一般，事不關己地冷冷吐出一句：“…膽大妄為，自食惡果，這都是她自找的。”
宴席場上，眾人屏息。
有人都不忍心看了。
這虞大小姐昨天才剛回來，今天就被抓去府衙，可真是夠丟臉的。
陳姨娘和虞凝雪這娘倆，看著官兵一步步上前，興奮得都快戰慄起來。
今天的計劃，進行得真是比她們想象中還順利百倍。
快點吧，快點把虞十鳶抓走。
讓她昨天那麼囂張！
然而誰也沒想到，下一秒，這枷鎖啪嗒一銬，卻是銬在了陳姨娘的手上！
——啊？
陳姨娘看著手上的鎖銬當場傻眼，臉上的竊喜直接僵在嘴角。
虞凝雪錯愕倒抽口氣，虞鳴齊也瞪大眼睛，在場的賓客也全都愣住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府衙的人這是鬧什麼烏龍，要抓人怎麼沒去銬虞十鳶，反倒把陳姨娘給銬住了？
陳統領才不管別人怎麼想，當即冰冷下令就轉身：“帶走！”
虞鳴齊回過神來，瞪大眼睛連忙上來阻攔。
“陳大人，你是不是搞錯了！這是本官的妾室姨娘，你要抓的虞十鳶，是那邊那個！”
虞鳴齊直接指向虞十鳶，彷彿虞十鳶根本不是他女兒，就是個外人。
屬於視線中心的虞十鳶卻漫不經心，更讓人摸不著頭腦。
“誰說我要抓的，是虞十鳶？”
陳統領冷麵道，“我要抓的，就是虞相你這位姨娘。”
什麼？！
虞鳴齊更震驚了。
憤怒道：“陳大人，這光天化日，你抓人也要講證據！你倒是說說，我這姨娘是犯了什麼罪，你憑什麼抓她？！”
“虞相，你這位姨娘作為民婦，卻私下對朝廷命官行賄，試圖擾亂行刑法紀，這可是重罪。你說，我該不該抓她？”
私下行賄，擾亂法紀？
陳姨娘聽到這話先是不可置信。
然後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煞白，渾身顫抖起來。
虞鳴齊不死心，又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統領這冷聲道：“今日午後，虞相這位姨娘去找了京都府衙王府尹，舉報你的嫡女虞十鳶當眾毒害她女兒。”
“又給王府尹塞了五百兩銀票，讓王府尹派人在大牢裡對虞十鳶好好折磨一番，希望能打斷她手腳，再用鞭子毀了她容貌，最好能讓她死在大牢。”
“王府尹如今已經被我鑑查院帶走，人贓俱獲。虞相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問問自己這位姨娘，有沒有做這件事。”
什麼？！
陳統領這番話，資訊量可太大了！
陳姨娘居然在今日宴席開始前，去找王府尹報案抓虞十鳶，還塞錢想讓虞十鳶在大牢裡被毀容斷手斷腳，折磨至死？
這聽上去都殘忍至極！
可剛才不是這陳姨娘第一個站出來，問是誰報的案，還為虞十鳶求情嗎？
難不成，她剛才那些都是裝出來的？
“不，這不可能…！”
虞鳴齊一看陳姨娘那慘白的臉色，就知道陳統領說的是真的了，還是強裝鎮定，“這一定是搞錯了！陳大人，這是誰報的案，舉報了我這位姨娘？”
一直沒說話的虞十鳶，忽然眉頭一挑，悠然開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