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虞十鳶走神時,原本在房內等候的另一個年約二十幾、容貌秀麗的女子快步迎過來。
看向虞十鳶,聲音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
“夫人,一別三年,白葉終於又見到您了。”
一開口,白葉眼睛就紅了。
虞十鳶將腿上的小糰子抱給王嬸,也為眼前人的變化感到驚喜。
現在的白葉,衣著幹練,眼裡有光,與當年被她救下時朽木死灰般的樣子已經截然不同。
虞十鳶臉上淺淺微笑,握了握白葉的手。
“已經回了南昭國,就不要再叫我以前的稱呼了,我現在是虞十鳶。”
虞十鳶看了看房間裡的佈置,親暱拍拍對方的肩膀,“小葉子,這幾年你把南昭國的生意打理得很好,辛苦你了。”
白葉立馬搖頭:“都是夫……都是小姐告訴我如何經營管理,我才能把這連鎖客棧在南昭全國開起來,讓百願成為南昭的第一商號。”
“現如今小姐回了南昭,白葉會盡快將百願旗下產業的一應賬簿雜事清算理畢,交還給小姐……”
“不用,”虞十鳶搖頭道,“百願是你一手建立起來的,即使我回了南昭也是由你來管理,我就當個幕後股東,有需要的時候拿些錢就好了。”
“我只想當甩手掌櫃,產業還是由你來辛苦經營,小葉子你不會生我氣吧?”
見虞十鳶笑眯眯的,白葉也破涕為笑:“怎麼會……白葉的命是小姐給的,小姐讓白葉做什麼,白葉就做什麼。”
白葉原本還想與虞十鳶敘舊,說說百願的情況,虞十鳶卻道:“生意上的事情不用和我彙報了,我相信小葉子你。而且,我還得帶然然去個地方。”
“啊?孃親你要帶我出去?我們要去哪裡,去做什麼?”
一聽要出門,然然立馬來了精神,蹭一下又撲到孃親懷裡。
虞十鳶站起身來,摸摸然然的頭:“孃親要帶你,去見見我們真正的親人。”
…
永安侯府。
正廳內,一生戎馬征戰沙場的老侯爺,此刻在堂上正襟危坐。
老爺子如今已年逾花甲,兩鬢花白,面容滄桑。臉上盡是歲月風霜的痕跡,身子骨也不似從前硬朗。
他一生只娶了一個妻子,為他生下一兒一女。
可兒子林興邦去戍守邊疆,女兒林櫟雅十幾年前難產死去。妻子對女兒的死哀痛成疾,也跟著走了。
幸好身邊有幾個嫡孫陪伴,平日裡才不至於太過孤寂。
“大哥二哥!你們可聽到訊息了嗎,攸王府……”一個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的青年,神色匆匆急切走進內堂。
身穿蒼青色錦緞長袍,腰間玉佩隨著步伐晃動著。說話聲卻在看到老侯爺時戛然而止,生生憋了回去。
見狀,另一張輪椅上坐著個如謫仙般氣質出塵的男子,聲音沉靜而清冷:“允呈,不用瞞著祖父,祖父也已經得知訊息了。”
聞言,林允呈這才氣呼呼坐下來。
“二哥,我也是服了氣了!自從聽聞虞十鳶跳崖,卻沒有找到屍骨,我們永安侯府這五年費了多少人力去尋找她的下落。”
“可今日,她卻突然活著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直接去了那個對她厭惡至極的墨凜攸那邊。是忘記了出嫁那日她被如何冷待,又為何心灰意冷跳崖嗎?”
“姑母死後,才五歲就被虞鳴齊那個老東西送去鄉下的破莊子,長大後不認清她那渣爹和心機姨娘的真面目就算了,卻對我們永安侯府避之不及。”
“明明活著,五年裡卻沒有給祖父傳來半點訊息,空讓他牽腸掛肚。一回京,就屁顛顛上趕著去貼人家的冷屁股。真是半點沒有把咱們永安侯府的人當成親人!”
林允呈將自己心裡的這些憋屈,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越說越委屈。
虞十鳶是姑母留下的,祖父唯一的外孫女,也是他們四兄弟唯一的表妹。
祖父自不必說,自始至終都對這個外孫女視若珍寶。他們四兄弟,兒時也都對這個妹妹白般疼愛。
可自從姑母去世,虞十鳶居然直接與母親孃家劃清關係,只與父家親近。連祖父和他們親自去莊子探望,都被拒之門外。
現下得知她明明活得好好的,這五年卻不跟永安侯府有半點聯絡,誰聽了能不寒心。
林允呈甚至覺得,這比他聽到虞十鳶的死訊還讓人難受。
“別說了,允呈。”
大哥林澤川聲音沉穩,不想讓祖父聽了這話難受,嘆了口氣。
“她已經十幾年不與我們永安侯府往來,失蹤這五年不傳來訊息也正常。”
“來往雖斷,血緣卻無法割斷,永安侯府永遠是她在京城的靠山,也算是慰藉了姑母在天之靈。”
“但人各有命,不可強求。既然她如此決定,祖父從今往後就當沒有這個外孫女,我們也就當沒有這個妹妹吧。”
聞言,老侯爺長嘆口氣,滄桑的面容不禁老淚縱橫。
話是這樣說,可死去的女兒就留下這一個女兒,怎麼能不心痛。
然而就在這時,下人卻突然匆匆進來傳話:“老侯爺,大少爺二少爺四少爺,十鳶小姐來了咱們侯府了!”
林允呈蹭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不可置通道:“你說什麼?”
“是的!十鳶小姐是揹著一根荊條來的。此刻進了我們侯府,就跪在正廳門前,說是要負荊請罪。”
“不僅如此,十鳶小姐還帶了一個小孩來。那小男孩約摸四五歲的樣子,容貌十分精緻可愛,也跟著十鳶小姐跪在那呢。”
揹著荊條上門?四五歲的小男孩?
這都是哪出跟哪出?
在場的人都不禁茫然。
“快,快扶我去看看鳶兒!”老侯爺神色激動,身旁的下人連忙攙扶。
林澤川、林允呈還有被下人推著輪椅的林斐璟也都跟著出了門。
一到門外,就見一個臉上遍佈紅斑但身段纖瘦的女子,手裡捧著一根粗長荊條,姿態端正地跪在地上。
而她身旁,一個繫著狐毛領錦緞披風、粉雕玉琢白皙可愛的小糰子,也學著她的樣子老老實實跪著。
“鳶兒,你這是……”老侯爺睜大眼睛。
“外祖父,”虞十鳶手捧荊條,神色沉靜,擲地有聲道,“鳶兒自母親去世後,從未在外祖父跟前盡孝。”
“多年來對外祖父與幾位兄長避之不及,失蹤五年也未給外祖父與幾位兄長傳來訊息,令親人憂心,實屬不孝。”
“今日鳶兒帶孩子前來,向外祖父與幾位兄長負荊請罪,求外祖父用荊條責罰。”
說完,虞十鳶垂下眼,將荊條舉過頭頂,然後朝著老侯爺重重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