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傑下葬的頭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宋傑是孤兒男方沒有家屬,白潔平時和村裡人也很少來往,所以她家顯得特別冷清,本來計劃是今天晚上請樂隊敲一敲唱一唱,增加點人氣,可一下雨,什麼都完了。
白潔家只剩下了我,大眼和白潔三個活人。很難想象,當初如果不是周大哥讓我和大眼留下來幫忙,白潔自己守著一口棺材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白潔穿著孝服守著棺材發呆,我和大眼則靠在房間門口抽菸打發時間。
看著院子裡嘩啦啦的大雨,大眼萬般感慨的嘆了口氣,說:“可惜啊,可惜。”
我問大眼可惜什麼,他吐出一口煙,說:“我是在說宋傑可惜。英雄救美贏得佳人心,可最後卻只能看不能碰。你說可不可惜?”
細想這件事,宋傑確實挺悲催,老婆如花似玉貌似天仙,可美人在懷自己卻像消防員面對大火打不開水龍頭,那會是一種什麼心情?要是我肯定死的心都有了。
將煙抽完,抬頭髮現白潔趴在棺材上睡著了,自從宋傑的屍體被運回家,她每天至少有十幾個小時在棺材前守著,眼看著她是日漸消瘦人憔悴。
我走過去,輕拍她的肩膀,說:“白姐,白姐,你醒醒。”
白潔睜開疲憊的眼睛,問:“什麼事?”
“你回房間休息吧,這幾天你也夠辛苦的。別把身子拖垮了。”
“今天是最後一晚上,我想……”
“你什麼也別想。”大眼打斷白潔的話,繼續說:“明天下葬事情還不少,就你這狀態萬一明天出點事,反倒添麻煩。進屋好好睡一覺吧。”
白潔咬著嘴唇想了想,說:“那,那好吧。”
我將白潔攙扶起來,然後目送她離開靈堂回了房間。
白潔家是三間老房子和兩間東配房,靈堂設在東配房的外屋,在裡屋還有張臨時用木板和磚頭搭的板床,可以供我和大眼睡覺。
我躺在裡屋的板床上,說:“大眼,你說周老闆和白潔能不能成啊?”
“不知道。”
“我覺得能成,也希望他們能成。”
大眼將金童玉女兩個紙人擺在門口,說:“成不成和你又沒關係,操這份閒心幹什麼。”
“我不是也希望白潔後半生幸福麼。”
大眼抬頭看我,說:“見人家好看,就起了憐憫之心?我就看不了你這種人,對人下菜碟。街上那麼多乞丐流浪兒童也沒見你有同情心。”
我點上支菸,說:“我只是就事論事。”
“我看你是春心蕩漾,兩隻眼睛天天長人家身上。”
我覺得自己沒法和大眼正常交流,便不再理他,拿出手機準備上網打發時間。大眼走過來,說:“起來,你去靈堂守著,靈堂晚上不能沒人。”
“你怎麼不守?”
“我又沒你那麼多氾濫的同情心,你不是可憐人家白潔麼,正好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我從床上坐起來,說:”我前半夜,你後半夜,凌晨兩點叫你。”
“行,行。快起來。”
從床上起來,我問:“你和周老闆怎麼談的,他說給咱們多少勞務費?”
大眼往床上一躺,說:“多少錢和你也沒關係,你是以司機身份出來跟我辦事的,我會按司機的工錢每天給你算工資。一天300。不少吧?”
一聽這話我立刻急了,好傢伙他可真會算賬,再想到因為大眼自作聰明我差點失身的事,也就是當時楊輝沒得逞,要是楊輝真把我那啥了,我早把大眼給閹了。
我是新仇舊恨直往頭上冒,走過去踹了木板床一腳,說:“楊大眼,你是不是以為我傻?信不信我現在把你給拆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別亂來。”見我依然怒不可赦的瞪著他,大眼無奈的說:“好啦,好啦,周老闆說給咱們三萬,我二你一總行了吧?”
“不行。”
“哎呀,你那麼關心白潔,就當是給自己的女神幫忙,這才顯得出你是真心實意嘛。”
“別說沒用的,一人一半!”我攥著拳頭,他要敢說個不字,我立刻給他個烏眼兒青。
我雖然收拾不了鬼,可要收拾大眼絕對是輕而易舉。
“行行,算我怕你了,一人一半。以後我要是再有這樣的好差事,絕對不找你了。不過我可要說明,咱們從局子出來交的罰款我可要扣除的。”
我本想和他理論幾句,但一想我和大眼平分周大哥給的三萬勞務費,再加上跟大眼出來的這趟費用,十來天自己純正掙兩萬多,也算是不小的收穫,便沒繼續矯情。
來到外屋的靈堂,我搬著板凳,坐到了門口的臺階上,白潔屋子裡黑著燈,估計是已經睡下來。
我拿出手機上網看新聞,因為訊號不好,網頁半天都打不開,我只好收起手機抽菸打發時間。
忽然一陣風吹過,卷著雨水打在了我臉上,門口兩個紙人也嘩啦一聲吹倒了。我忙將金童玉女玉女兩個紙人扶起來,以男左女右的位置擺好,兩個紙人還是我們從家裡隨屍體一起拉過來的,現在算是重複利用。
關於兩個紙人,我就不得不說說大眼的精明,宋傑的喪事交給我和大眼操辦,其中也包括採購,大眼利用職務之便把兩個紙人也報在賬上,一個紙人180,兩個紙人360。
這算不算是坑人?
大眼對此倒是很坦然,說宋傑的喪事是一錘子買賣,所以必須要砸響。
所以說,別看大眼乾這行掙錢,其實掙得都是黑心錢。
一抬頭,我發現宋傑遺相前的長明燈也被風吹滅了,忙過去用桌子上的火柴將長明燈重新點上,就在這時,突然傳出了一聲尖銳的貓叫:喵……
緊接著,一隻大黑貓從棺材底下跑出來,從我腳下躥了出去。我嚇得一個機靈,後退幾步,慌亂中感覺撞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嚓”的一聲脆響。
那隻大黑貓逃到院子裡,翻上牆頭,轉眼不知了去向,我心臟砰砰直跳,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鬼七飼養的那隻大黑貓。
像,太像了!
回過神來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剛才撞到的是紙人,男人被我撞的變了形,腿也斷了,變成了瘸子,倒在了地上。
我心有餘悸的將紙人扶起來,試圖讓它重新站好,可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只好將紙人靠在了門口。
就當我準備去把大眼叫醒,說說剛才黑貓的事時,忽然覺得不對勁兒。
我忙看了眼旁邊完好的紙人,端起兩條胳膊分了一下左右,然後又轉了個身,再看自己的左右手,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