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笑聲之前聽著天真無邪銀鈴一般,可現在聽著卻讓我腦仁疼,特別是那不停滾動的黑眼珠子,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我忙將布娃娃的開關關掉,抱到了隔壁房間,隨手扔到了床上,那娃娃立刻又“哇哇”的哭了起來。
我頓時嚇了一跳,剛已經把開關關了怎麼還響?我忙把娃娃抱起來再關開關,可不管是開著,還是關著,它就是哭個不停。
嗚嗚……
哭聲似乎充滿了哀怨,哭的我心中焦躁不安。最後無計可施,將電池扣下來布娃娃才停止了哭聲。
一頓折騰下來,我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這是嚇的!
中風的臉又開始疼了,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看著黑洞洞的天花板,輾轉反側睡不著覺,隱隱約約,聽到外面有動靜。
那動靜怎麼說呢,有點像人在點著腳尖走路,而且還是來回的走,聲音不大,悉悉索索。
我以為是有老鼠,咳嗦了一聲,那聲音就消停一會兒,可沒兩分鐘,又開始悉悉索索的響起來。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撞邪遇鬼的經歷,心裡像繃起了一根弦。忙拿起手機,開啟微信。
微信還停留在我和“閉著眼睛看你”聊天的頁面,“真的”兩個字還沒發出去,我將兩字刪除,點出大眼的聊天頁面,然後又開始猶豫要不要和他聯絡。
從心裡講,我已經決定要和大眼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了。原因很簡單,除了他詆譭了我在劉警官心中的形象,還有他說話總是讓我心裡發虛,搞不清他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既然已經開始不相信,和他打交道心裡難免會有疙瘩。
豎著耳朵又聽了一會外面的動靜,那細小的聲音沒有了,我穩定了心神,收起手機,為了讓自己趕快入睡,我開始了“催眠大法”:數羊。
一隻羊,兩支羊,三支羊……
然後,終於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還未睡醒,我爸就來了,還提著兩瓶五糧液。他讓我去趟牛村,牛學義家,把兩瓶酒送過去。
52度五糧液,一瓶小一千塊錢,能送這樣的禮肯定不一般。我問牛學義是誰,為什麼要送兩瓶酒過去。我爸讓我別問,去了給人家道個歉,把酒放下就回來。
就這麼簡單的事,我哥也能辦,可為啥特意讓我去?我心中不解,問我爸道歉也該有個原因,萬一自己說錯話怎麼辦。
我爸猶豫了半天才說是因為我哥,可一說到具體原因就開始顧左右而言其它,還說是我繼母讓我去送的。
一聽還有我繼母的事,我立刻沒了追問的興趣,她的事我是一點都不想過問。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我爸讓我跑趟腿,自己就跑一趟,反正去牛村也不遠,開車十幾分鍾就到。
因為怕對方上午下地幹活不在家,我就選在了中午,午飯是在我爸家吃的,三菜一湯小康水平,還喝了一瓶啤酒。我繼母也沒拿正眼看我,像我欠了她錢似的。
不對,我確實欠了她的錢,因為我爸給了我五萬塊。
吃了午飯稍作休息我便開車出門了,走到村口停車場的時候,我看到三叔正蹲在汽車的陰涼下抽菸。
我將車停在路邊和他打招呼,三叔便沒精打采的走了過來,一見三叔的樣子,我嚇了一跳,他神情萎靡,臉色蠟黃,顴骨高聳,兩個眼圈黑的像煤球一樣。
和昨天的情況如出一轍,或者說更甚。
昨天他不是好了麼?難道昨晚回家後我三嬸虐待他了?
“三叔,你這是怎麼了?”我擔心的問。
三叔有氣無力的說:“頭暈噁心,渾身沒勁。”
“你去醫院看看吧,別有啥大毛病。”
“不用。歇會就行。”
“大中午的你不在家歇著,跑停車場幹什麼?”
“我到處轉轉。”
我四下看了看,因為是中午一個人都看不到,連路上都是空蕩蕩的。
“你轉什麼?”
三叔露出了幅痴呆的表情,想了老半天,才說:“是苗苗帶我出來的。”
我不由得皺眉,又左右看了一遍,目光所及全是隨風翻著波浪的青黃色麥田,問:“苗苗在那裡?”
三叔還沒回答,在車的一側突然,冒出個小腦袋瓜子:“哇!我在這裡!”
苗苗突如其來的喊聲把我嚇的心肝亂跳,摸著胸口說:“咱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
扭頭再看三叔,他卻已經默默走開,又回到了卡車陰涼處坐下,看著路口發呆。
我撓著頭,問:“苗苗,你爸他怎麼了?”
“他沒事。”
“昨天晚上回家後,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有。我媽只是罵他,沒打他。”
我點點頭,估計三叔昨晚一宿沒睡,白天又被三嬸給趕出來了,雖然三叔是自作自受,可看著也確實有些挺可憐。
我掏出家裡的鑰匙,讓苗苗帶三叔去家裡,別讓他大中午的在外面瞎跑。苗苗很聽話,不過臨走還向我要了十塊錢買冰糕。
見苗苗拉著三叔往村裡走,我才又重新上路。
牛村背靠牛角山,是個窮村,雖然只和我們村相隔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可就像是兩個年代的一樣。
路面坑窪不平,全是大坑,在村口問了個老鄉,才找到了牛學義家。牛學義家更窮,石牆石房,院子裡有兩棵病怏怏柿子樹,樹底下還拴著一頭瘦毛驢。
我提著兩瓶酒進了院子,說:“是牛學義家嗎?有人嗎?”
話音剛落,柿子樹下面那頭瘦毛驢“咕咚”一聲,躺在了地上,然後四蹄翻飛開始打滾。
我心說,這家的驢可真好客,見人來了高興的都開始打滾了。
“誰啊?”一個男聲從房間裡傳了來。
“我是陳家莊的。來看看牛老伯。”
很快從屋子裡跑出來個半大小子,他大概有十六七歲,面板黝黑,豎著三七分的漢奸頭,白T恤,牛仔褲,表情不怎友善。
“我爸不在家。”說完,他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你是哪裡的?”
“陳家莊。”
“你爸叫陳有明,你是陳平吧?”
他竟然認識我爸,還知道我哥的名字,看來他們一家平時沒少議論我家。
雖然他把我錯認成了我哥,但我也沒必要和他解釋,說:“那你媽在家嗎?”
“都不在家,去地裡了。”他轉身衝屋裡喊:“姐,你那個有錢的物件來給咱家送禮了。快出來!”
一聽這話,我明白了我爸讓我來送禮道歉的原因。肯定是婚事沒成,而且我哥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沒臉見人家,所以才讓我當弟弟的來送禮道歉的。
啥對不起人家的事?
明知故問,一大小夥子和一大姑娘搞物件,還能因為啥事。只是我沒想到我哥那麼偽孃的人,竟然會做對不起人家姑娘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夥子徑直走上前來接酒,說:“這酒沒見過啊,值五十塊錢嗎?”
我忙說值,一瓶酒得好幾個五十才能買。他則給了我個吹牛的表情,提著酒往屋裡走,走到毛驢身邊,還踢了驢屁股一腳:“起來!發什麼浪!”
毛驢很聽話,乖乖地站了起來。
從屋子裡走出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她身材很苗條,頭髮挽在腦後,大眼睛,薄嘴唇,瓜子臉,模樣看著不錯,只是一身寬大的衣服有些土氣,讓她失色不少。
不用說,她肯定是我哥的物件,或者是曾經的物件。
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下,才說:“你是陳平的弟弟吧?”
“對,我叫陳安。”
她很客氣的讓我進屋坐,我忙推辭的,說不用。我是來給我哥道歉的,又不是來串親的,禮送到,歉意傳到,任務算是完成,沒必要在待著。
所以說了幾句毫無誠意的道歉話,我決定要離開。女孩讓我等下,然後進屋拿出一大瓶醉棗,說是自家做的,讓我帶回去嚐嚐。
這讓我不禁對她多了幾分好感,多好的女孩,除了家裡窮點還真挑不出毛病。同時為我哥感到惋惜。
女孩送我出門,剛走到門口,拴在柿子樹下的毛驢突然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哏兒,哏兒,哏兒……
我回頭一看,不得了,毛驢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