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苗苗冰涼的眼神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她又閉上了眼睛。我稍作猶豫忙將她從床上抱起來。
即使隔著衣服,我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她身上的熱度,就像自己抱了個熱水袋一樣。
出了三叔家,我們直接往我家趕去開車,抱著苗苗出了家門,在半路遇到幾個在路邊曬太陽的老頭兒老太太,他們問苗苗咋了。
三叔急赤白臉的說,苗苗發高燒不退,要去醫院看病。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老三,苗苗應該是被嚇著了,你去醫院也沒用。”
我們這邊“嚇著了”也就是常說的“魂丟了”。
通俗點的說法就是小孩子魂魄會因意外而丟失離開了身體,要想把丟掉的魂找回來,就要叫魂。
小孩子魂丟了的原因基本上兩種,一種是嚇丟了,另一種是走失了。嚇丟了是受到驚嚇而丟魂。舉個例子,狗突然大叫一聲,貓從眼前躥過,鞭炮響了一聲……都可能造成小孩子被嚇到。
至於走丟,就是帶孩子在空曠的路上,或者走夜路時丟了小孩子的魂魄。所以一般帶孩子走路,要不停與孩子說話,防止他睡覺,免得把魂魄丟了。
我是撞過邪的人,在加上之前親眼在苗苗身上見過詭異的事情,就對苗苗被“嚇著了”的說法信了八九分。
我問苗苗要是真被嚇著了該怎麼辦。
那些老頭兒老太太立刻七嘴八舌的說叫魂的方法。
其中二奶奶說的最全面,她一共說了三種。
第一種叫水中立筷”法,用一隻碗,裡面裝上半碗清水,拿一根筷子用手立在水中,一邊念人名—家中死去的親屬的名字,唸到誰的名字,如果筷子立住了,就開始跪拜,請求這位親屬不要為難小孩子,然後把水和筷子一起倒在外面,然後燒點紙錢;
第二種是“小米轉圈”法,晚上讓苗苗躺在床上,用一個小碗,裝滿小米,在苗苗身上懸空端著轉上幾個圈子,然後,用手拍著床邊,叫苗苗的名字,讓她回來,叫上幾聲後,再用手拍一下地面,再拍一下床邊,重複幾次;
最後一種最簡單,晚上裝一桶清水,讓苗苗站在桶邊,然後拿一件苗苗常穿的衣服敞開,在院子裡喊她的名字,喊一聲,讓苗苗應一聲,反覆幾次就行。
三叔對苗苗被嚇到的事情很反感,讓二奶奶不要胡說八道,雖然我也比較傾向苗苗被嚇到了這種說法,可見三叔比較牴觸,我沒多說話,還是和三叔帶著苗苗去了趟縣醫院。
在縣醫院給苗苗看病的是位老醫生,一試體溫42度,老醫生嚇了一跳,邊給苗苗檢查,邊問三叔苗苗高燒多久了。
三叔說五六天,在村裡一直在打針輸液,可一直不見好轉,而且還越來越重。
老醫生開了幾個化驗單,讓我們帶著苗苗先去做化驗,抽血,驗尿,拍片子一通折騰下來,各種化驗單拿了不少。
可當我們拿著各種化驗單找到老醫生看時,老醫生卻沉吟了半天沒有說話,因為醫生戴著口罩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擰著的眉頭。
老醫生讓我和三叔先坐在一邊等會兒,等他把所有的病人都看完後,才將我們又叫了過去,同時順手將門關上了。
老醫生摘下口罩,說:“孩子身體各項指標都挺正常,沒查出什麼毛病。”
“沒毛病為什麼發燒?”三叔問。
醫生臉色有點不自然,說:“作為醫生,有些事我也不好說。你們可以回去試一些土辦法。”
我說:“大夫,有話您直說,沒事。”
醫生將口罩戴上,說:“我在兒科幹了一輩子,各種各樣的情況都遇到過,像你家這種事情也遇到過,什麼問題也查不出來,可就是高燒不退,小孩蔫頭耷腦沒精神,早上還好點,一到下午更嚴重。”
我試探的問:“大夫,你是不是想說孩子被嚇著了?”
醫生連忙否認說:“這種說法沒有科學依據,屬於封建迷信,不過有病亂投醫,你們也不妨給孩子叫叫。”
一聽這話,老醫生算是承認了,只不過他礙於自己醫生的身份不好明說,你見過那個醫生自己查不出病情,然後建議你去搞封建迷信的?
即使真有,肯定也少之又少,像這位老醫生這麼隱晦的提一下,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我剛想給老醫生道謝,沒想到三叔沒理解人家的意思,他瞪著眼睛說:“你什麼意思,讓我們花了這麼多錢,最後讓我們給孩子叫魂!你怎麼當醫生的!”
我和老醫生同時被三叔的反應嚇到了,苗苗也開始哭。我感覺三叔智商堪憂,一邊給老醫生道歉,一邊拉著三叔出了門診室。
上了車,我說:“三叔,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人家醫生也是好意,你咋不分好賴人。”
“好意?好意還讓我花那麼多冤枉錢!”三叔氣咻咻的說。
“不檢查,人家怎麼知道苗苗有沒有生病。”
“那他也不該用排除法,他當時直接說苗苗可能被嚇到了不就行了!”
我被三叔氣的說不出話來,同時想到了林肯同志的一句名言:永遠不要試圖戰勝一個腦殘,因為他會把你的智商拖到和他一樣高度,然後用他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以我的智商肯定無法在道理上說法三叔,於是,我也懶得理他,在後視鏡中看了苗苗一眼,苗苗昏昏欲睡的坐在後排。
“苗苗,你覺得自己那裡不舒服?”我問。
“我難受,全身像被火燒一樣,有時像在冬天,可冷了。”苗苗可憐兮兮的說。
“沒事,晚上讓你爸給你叫叫,你的病就好了。”我安慰她。
“什麼是叫叫?”苗苗問。
“就是……”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說:“就是給你看病。”
“我不打針,也不輸液,我怕疼。”
“不疼,一點都不疼,也不用吃藥。”我說。
“那我想吃冰激凌。”
“沒問題,一會我給你買。”
車開到鎮上,我給苗苗賣了很多零食和一個芭比娃娃,回到家天已經暗了下來,三叔問我該如何給苗苗叫魂,我說自己也不知道,建議他可以找二奶奶幫忙,畢竟下午她說的頭頭是道。
三叔愁眉苦臉的在院子裡轉了幾圈,然後才出門。十幾分後,三叔帶著二奶奶回來了。
我們陳家在村裡是大姓,只要是姓陳的,往上刨三代,十有八九都沾親帶故,二奶奶是我爺爺的嫂子,今年快八十了,滿頭的白髮,一口牙齒也所剩無幾,張嘴說話就漏風。
二奶奶是個老迷信,年輕的時候信西方的神仙,老了以後又開始信鬼神,現在初一十五都會在家裡燒香。
二奶奶對我說:“今天我就說苗苗被嚇著了,你們偏不信,現在怎麼樣?白花冤枉錢,還得用這法子。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我陪著笑,說:“二奶奶你就別訓我們了。說說你準備給苗苗怎麼叫魂,需要準備什麼。”
“家裡有小米嗎?”
三叔搖頭,說:“沒有,只有大米。”
“老三啊,不是我說你,看看你家這情況,像個過日子的麼?還有你那媳婦,苗苗都成這樣了,也不說回來看看,像個當媽的人麼?同樣是過日子,你看看你大哥家,哎,要說最可惜的還是你二哥,要不是當年……”
二奶奶雖然滿嘴的牙所剩無幾,可話卻不少,見她的話越扯越遠,我忙說:“二奶奶,咱們還是說苗苗的事,我二叔都死了快二十年了你就別說他了。”
“怎麼能不說,前段時間是你二叔的忌日,沒準兒就是你二叔回家,把苗苗嚇到了。我可告訴你們,人呀一定要敬鬼神,否則,什麼虧心事都敢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