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海扭著腰上了車，剎那間，我想到了王家生的死。

王家生是在修車的時候被軋死的，而且當時張小海也在駕駛室，我嚇得忙從車底爬出來，一抬頭正好張小海從車上下來，他手上拿著一塊藍色的抹布，臉上還沾著鮮紅西瓜瓤，衝著我笑。

“你，你笑什麼？”我問。

“沒事。”他說。

我再次愣住，他的聲音沒變，是男聲。

天上的太陽火辣辣的，路上汽車呼嘯而過，一切都很正常。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就讓張小海到車底擦油嘴。

張小海麻利的鑽到了車底下，將油嘴擦好，又重新安裝上，說：“你試試，看能不能打著火。”

聲音很陽剛，動作也不扭捏，莫非是我昨晚沒睡好，出現了幻視幻聽？

我爬上車，扭動鑰匙：哧哧……嗡，嗡嗡……

好了！只是發動機的聲音還是有些大。

張小海開啟車門爬上來，說：“你可真厲害，都會修車。”

我再次仔細打量張小海，發現並沒有異樣，說：“是我哥厲害。”我又撥通了我哥打電話，說車可以打著火，可發動機聲音還是有些大。我哥說暫時沒問題還能堅持開，等路上遇到修車廠換個活塞就行，費用超過1300就算了，等回家他在幫我聯絡修車廠。

換個活塞就一千多，我是一陣的心疼。

“讓我開吧，我看你挺沒精神。”張小海說。

昨晚我一夜沒睡，上午又開了半天貨車，現在我的確是又累又困，所以我也沒和張小海客氣，和他換了位置讓他來開車。

張小海開車很穩，在路上我們也問了幾個修車廠，結果一問價格都要兩千左右，於是我打消了修車的念頭，聽我哥的，堅持著回到家再說。

既然打消了修車的念頭，我便坐在副駕駛上開始打盹，沒多久就睡了過去，一覺醒來貨車已經進了BD市。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拿起放在車窗前的手機一看已經七點多了。

張小海說，大眼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見我睡著了也沒叫我，現在大眼正在水果批發市場等我們。我看了下通話記錄，是半個小時前打來的。

我開始盤算著時間，把貨卸完車，直接往家走，十二點前差不多能到家。

沒多長時間，我們便到了水果批發市場，大眼站在市場門外等我們，看到車就使勁向我們招手，好像生怕我們看不見他似的。

我從車上下來，讓張小海把貨車先開進去。大眼心情不錯，搭著我的肩膀衝我擠眉弄眼，還說要請我吃飯。

我問他是不是撿錢了這麼大方，大眼衝我做了數錢的動作，得意的說：“不是撿錢，而是掙錢了。今天幫趙嫚看陰宅，掙的。”

“掙了多少？”我來了興趣。

他伸出四根手指，在我眼前晃。

“四千？”

“在加個零。”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大眼，說：“四萬？看個墳地就能掙四萬？”

大眼搖頭晃腦的說：“本來我是不想要的，可趙美女非要給我，我也是盛情難卻啊。”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大眼先從身上掙了三萬，現在又從趙嫚哪裡掙了四萬，光我知道的就是七萬，關鍵是還不用下本錢。

相比自己，起早貪黑，風裡來雨裡去，連個節假日都沒有，讓我情何以堪？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要扔。

我抱著羨慕嫉妒恨的心態卯足了勁要狠宰大眼一頓，等張小海從批發市場走出來，立刻拉著大眼去找好飯店，結果大眼這貨光會耍嘴上功夫，最後竟然請我吃餃子，還說吃餃子可以納福氣，特別是撞邪過的人，體內陰盛陽衰，最適合多吃餃子，而且還是韭菜餡餃子，可聚陽氣。

不管大眼說的是真是假，我還是一口氣吃了一斤半韭菜餡餃子，看得大眼直說我太能吃了。

吃完飯回到批發市場，車已經卸完了，由我開車便踏上了回家的路。三天沒有回家，我是歸心似箭，可也不敢開太快，因為只要一上80，發動機裡就像敲鼓一樣熱鬧。

路上一切順利，和我預想的一樣，不到十二點我們就到家了。令我沒想到的是我哥竟然在停車場等我，我哥說他已經聯絡好了修理廠，現在就把車開過去，讓修車廠加班修好後他在開回來，這樣還不耽誤我一早出車。

我心裡是一陣感動，我想自己開車去修，可我哥死活不讓，說我出車好幾天太累，讓我趕緊回家休息。

最終，我沒能拗過我哥的脾氣，只好乖乖的回家睡覺。

大眼和張小海也因為太晚回家不方便，只好在我家先住一晚上。

簡單洗漱後，雖然我睏意十足，可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我哥對我的好。大眼和張小海也沒睡，在隔壁房間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才聽清楚，原來是大眼再講陰陽，五行，鬼道以及如何幫張小海驅邪。

當然還有驅邪的價格，一萬塊。

我心說，因為自己撞邪大眼竟然攬了這麼多生意，我是不是該向大眼要個提成啥的？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大眼穿著花褲衩踢踏著拖鞋來到了我的房間，他探著頭說：“你怎麼還沒睡覺？”

“睡不著。”

大眼嘿嘿一笑，坐到了我的床上，說：“既然你沒睡覺，那我跟你商量件事吧。”

我從床上坐起來，問他什麼事。

大眼撓了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說：“你覺得張小海怎麼樣？”

“人不錯，挺勤快，還拾金不昧。”

“拾金不昧？”大眼不解。

我把張小海撿到馬大哥錢包的事講了一遍，大眼立刻咧著嘴說：“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雷鋒精神。”

“你想說什麼事？”我問。

“是這樣的，我也覺得張小海人不錯，會開車，人勤快，思想境界也高……”

“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眼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說：“你拉西瓜這差事不錯，可每天早上四五點出車，晚上十一點回來，一個人時間長了肯定抗不住。張小海人好，開車技術也不錯，能不能讓他給你當司機。一個月不多，五千就行。”

說實話，以張小海的開車技術，一個月五千確實不貴，可我總覺得這事沒大眼說的那麼簡單。

“你還管幫人介紹工作？”

“我也是為你著想。”

“等等！為我著想？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大眼乾笑兩聲說：“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是這樣的，我要給張小海驅邪，可這小子沒錢，讓他給你開兩月車，正好夠他驅邪的錢。他也掙到了錢，你也可以找個好司機，互惠互利，挺好。”

我看著大眼一臉的奸笑，真恨不得一腳將他從床上踹下去，他這算盤打的可太精明瞭。說起來大眼是在為我們考慮，其實是他自己想賺張小海的錢。

就在我要給大眼幾句時，院子裡突然響起了砸門聲。

哐哐哐……

我忙從床上下來，穿上鞋，走到門口問：“誰啊？”

“我。開下門。”

是我哥的聲音，竟然這麼快就修車回來了。

我小跑著去開門，邊開門邊問：“哥，車修好了？”

將門開啟，我頓時一愣，門外除了我哥，在他身後還站著兩個警察，仔細一看，其中一個竟然還是劉警官。

“劉，劉警官，你怎麼來了？”

劉警官臉色有點不自然，說：“紅色，陝西德龍重卡，車牌號冀FXXXXX，是你的嗎？”

我一臉迷茫，點頭說：“是。”

男警察上前給我戴上了手銬，語氣冰冷，說：“你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