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鐵鏈被割斷，陸沉揉了揉已經泛紫的手腕，剛想坐起來，早已體力透支的身體就堅持不住了，兩眼一黑，直直的往後倒。
林子遇慌張的接住他，謹慎的探了探鼻息，很好，還有呼吸，沒死。
看樣子應該是睡過去了。
這麼累嗎？
林子遇就坐在他身側，寸步不離的守著陸沉，眼中滿是擔憂。
看樣子，是做了一個不好的夢。
在睡夢中，陸沉夢見了一個少女。
那名少女與一個成年的男人站在廢棄的大樓樓頂，相對無言。
詭異的是，陸沉看不清他們的臉。
哪怕陸沉費盡心思的認真觀察，他們的臉依舊模糊不清。
陸沉站在二人中間，覺得這副場景，莫名的熟悉，就好像，他曾經歷過。
而那名少女站在樓頂的邊緣，搖搖欲墜。
兩個人似乎都看不見他。
那個少女先開口。
“陸老師。”
這個聲音陸沉認識，是他在發病時，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
“你為什麼不救我……我親愛的……老師……”
他清楚的記得那個聲音，帶著怨恨和不甘。
心中一陣刺痛，隨之而來的，是痛苦。
少女似乎笑得很燦爛，就像她現在的年紀一樣，朝陽而又美好，“謝謝你。”
“陸老師，你幫了我很多，我知道，我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謝謝你，也對不起。”
男人伸出手急切的抓住少女，聲音帶著顫抖，“你過來，過來一點好不好？”
“再過幾周就是高考了，生活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就相信老師這一次好嗎？”
“就當老師求求你，你想想你的未來，想想你的朋友們。”
少女搖了搖頭，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男人的手，半隻腳踩在了空中。
“老師，對不起。”
“學生讓你失望了。”
“如果還可以，希望下輩子還有機會再做老師的學生。”
少女的態度很堅決，“陸老師，再見。”
她再次退後，雙腳踩空，墜下高樓。
好在，男人伸手抓住她，他問：“為什麼？”
少女笑而不語，主動鬆開了他的手。
陸沉不知何時站到少女的位置，沉默的向下看，眼中，是一片刺目的紅。
夢醒。
陸沉大汗淋漓的從床上猛然起身，著實把林子遇嚇到了。
“我夢見了，一個人。”陸沉恍然若失，一副還沒回過神來的樣子。
“人？”
“子遇，什麼是真實？”陸沉話鋒一轉，在這個副本里，陸沉感受到了濃濃的不安。
他不是他。
不是原來的他。
林子遇和鍾星繁不需要這樣的他。
他們想要原來的，沒有失去記憶的他。
他不知道夢中的少女和那個男人是誰。
也不知道自己和林子遇、鍾星繁之前有什麼聯絡。
他一無所知。
只能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知道真正的自己。
那，什麼是真實呢？
那現在的陸沉是虛假的嗎？
不是。
可他是真實的陸重明嗎？
也不是。
“你們需要的不是我，是你們口中的那個我。”陸沉的話說的雲裡霧裡的，但林子遇懂得他的意思。
“嗯，我們需要的確實是之前的你，但我們並不是否認現在的你，陸沉。”
“我和星繁都很高興能看見這樣的你，一個不一樣的你。我們很高興，真的。”
“你說真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其中的意思。”
“難道這裡不真實嗎？不，這裡的一切都很真實。”
“醫生是假的嗎？護士是假的嗎？難道我和星繁也是假的嗎？”
“可是你摸得到我們，也可以與我們交流。”
“這不是真實嗎？這也是真實。”
“可他虛假嗎？他虛假。”
“他有太多不現實，違背邏輯的地方。”
“你說你身上時不時變換的衣服，可我看不見，你卻摸得著也看得見，那他是真實還是虛假呢？”
“這個評定，在於你，不在於我。”
“在這個世界裡任何東西都可以是真的，當然也可以是假的。”
“但你要堅信，這個世界的任何東西都可以是假的，包括我。”
“但只有你，不會是虛假。”
“之前的你也好，現在的你也好。”
“都是真實。”
“也都是現實。”
“現實和虛幻的界限，在於你。”
“對於我們來說，你只是你。”
“不存在虛假和真實。”
“你要透過表象去看本質。”林子遇不自覺的念出陳端告訴給他的話。
等等，透過表象看本質？
林子遇好像明白了什麼，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但很快被否決了。
殊不知，他錯過了一個離真相最近的機會。
林子遇回過神來，他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陸重明會死在這個副本。
“對了。”陸沉總算談起了正事，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在診斷室的經歷都告訴給了林子遇。
“再生？不死？”林子遇聽著他說的話，心中沉思。
按理來說，副本里應該是不會有不死的NPC的，總會有弱點。
“你是不是沒有攻擊別的地方？”林子遇心中思緒萬千，有所顧慮。
“攻擊的地方確實不大多，但是足以致命的地方攻擊了好幾遍，還是不死。”
“這樣啊……”林子遇臉上看不到很明顯的情緒，陸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藥呢，副作用除了昏迷，四肢無力以外還有什麼？”
“我只吃了半片，所以只知道這些，目前不太確定。”
“如果下次還產生幻覺的話，不要吃多，這東西估計有副作用。”林子遇嚴厲叮囑。
“嗯嗯。”陸沉乖巧點頭。
“先休息吧。”林子遇停止了他們的談話，“你看起來需要休息。”
“過會他們叫你吃午飯的時候我再叫你醒，先睡吧。”林子遇坐在他身邊，“我守著你，放心。”
“子遇。”
陸沉突然叫了他一聲。
“嗯？”
“沒什麼。”對上林子遇疑惑不解的目光，陸沉笑了笑，“我很開心，有你這個朋友，謝謝你。”
說完也不等林子遇反應，一把用被子包住頭，睡了。
林子遇聽見這話，愣在原地，顯得有些傻愣愣的。
他們……
也算朋友嗎？
不算吧。
他們，也可以做朋友嗎？
等你出了這個副本，就不會這麼想了。
陸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