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三叔已經不用回答。
他的表情已經表明了答案。
此刻的三叔整個人幾乎都被擊垮。
是那種被欺騙愚弄的無奈和恐慌。
他略帶絕望的對年輕人問道:“他的確是這樣說的,可是這究竟代表著什麼。”
年輕人道:“所以說我並沒有冤枉你,你果真就是劉瘸子的幫手,你攤牌了,我也便告訴你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事情其實還是要從那個女人說起,就是那個被人安排進你們村子的女人。”
我趕緊像是搶答一樣的說道:“她叫桃子,樹上結的桃子那個桃子。”
年輕人對我還算友好和客氣,他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她叫桃子,她是一個命格極其奇特的女人,她的命格在風水陰陽術之中有一個名字叫鳳凰泣血局,母為鳳凰為貴有母儀天下之姿,然而鳳凰泣血哀鳴又極其不祥,集極貴與不祥與一身,身占鳳凰泣血局的女人生性剛烈但是命運多舛,而凡是命佔此局者,十之八九紅顏薄命,而且是命由天收,陳福海是不是告訴你,桃子的命是老天爺要收的。”
提起桃子,二叔又是沒來由的傷感。
他點了點頭道:“對。”
說罷,他的眼睛猛然亮起一道光道:“紅顏薄命者十之八九? 那是不是代表著還有一線生機?”
年輕人看著他點頭道:“沒錯,生機只有一線。”
三叔眼睛裡的光亮起,可是很快便黯淡了下來,他搖頭道:“你說什麼都晚了,人已經沒了。”
年輕人似是逗三叔一樣的問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一線生機如何走?”
三叔道:“我自然是想知道的,要真的是這種命格九死一生,那想要走出那一線生機便是逆天改命,想必是十分困難的,不然三伯也不會不幫她。”
年輕人聽了這話之後樂了,他一邊笑一邊搖頭道:“你錯了,我先告訴你命占鳳凰泣血局的女子為何會紅顏短命,那是因為一旦命佔此局者懷孕,她的命盤就會發生變化,由鳳凰泣血局變為了鳳凰浴血局,分娩之時便鳳凰浴火而重生之日,浴火重生則是母亡而子活,分娩那天就是她的死期,所以那一線生機的辦法並沒有多難,相對來說還十分簡單,就是不讓命佔此局者懷孕就可以了。”
三叔的瞳孔再次的收縮。
年輕人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笑道:“因此你不要覺得陳福海是真的救不了,只是他不想救罷了,當然你也可以說他不敢救,因為佈局之人他的確是得罪不起。”
三叔握緊了拳頭輕聲道:“秦雁回。。。”
聽到這三個字,年輕人收起了笑臉,整個人的氣質都在此刻發生了變化,他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道:“是他。”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桃子死去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三叔問道。
“鳳凰浴血局,浴火重生,經天罰而母死子生,是天留一線生機,這生機雖然是一線,卻是上天所留,可謂生機盎然,奪這一線生機便可為自己續命不死。”
“可是奪老天爺留下的一線生機便等同於竊天之運,非有大造化者不可為之,而這其中的法門更是早已失傳,當今天下有這個法子的人,也只有那一個人了,就是你口中的那個秦雁回。據說他已經靠著這個辦法活了千年。”年輕人道。
“好厲害!”我道。
年輕人對我笑了笑,說道:“老而不死是為賊,竊天之運獨活於世,當然厲害。”
“所以三伯並非是真的見死不救,他只是不敢得罪秦雁回。”三叔說道。
“看的出來,你很尊重陳福海。”年輕人道。
三叔點了點頭道:“不止是我,整個陳家莊的人都很尊重他,他是長者,亦是智者。”
年輕人聳了聳肩膀道:“你其實很害怕我告訴你,陳福海在這件事上另有所圖,這可能會導致你信仰的崩塌,亦或者會讓你覺得你被人從頭到尾戲耍而有挫敗感,讀書人嘛,書生自傲,在所難免。”
三叔苦笑搖頭道:“那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年輕人站起身,無所謂的道:“你說的很對,陳福海見死不救,是因為不敢,別說他了,就連他背後的人都不敢去得罪秦雁回的,可是你也應該能猜到,知曉這背後真相的人對這件事都有所圖,他們沒有人敢去圖謀那一線生機,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他們根本就不配去染指秦雁回的造化,鳳凰浴血局是一個盛宴,秦雁回把主菜吃了,自然要給他們這些本地人留口湯喝,或者說是殘羹剩飯,不過就算是別人吃剩下的剩飯,也足夠這幫本地人搶破頭皮了。”
“你所謂的殘羹剩飯指的是什麼?”三叔問道。
“你說呢? 如果你不是讀書讀傻了,應該能猜出來。”年輕人反問道。
“桃子的屍身?”三叔不確定的說道。
“沒錯,那是一具被天雷所擊過的屍身,子經天罰而不死,母經天雷而不毀,經天雷而不毀便等同於遭了一次劫難,日後便能避開一劫,這可是一具上好的借體還魂的材料,這個東西秦雁回看不上,對於其他的人可是難得的寶貝。”年輕人道。
“怪不得,落崖河裡的那尊廟神,還有三伯背後的那個老太,他們都想要桃子的屍體,用來借屍還魂?”三叔問道。
“你還不算太傻,陳福海是黃老太太的弟馬,自然要幫自己的主家,可那落崖河裡的廟神卻也不是好惹的,她們兩位都是在冊的仙家,也不方便因為這個鬥個你死我活,斗的太狠了這件事傳出去的話,誰也落不得好,所以這件事只能陳福海從中周旋。”年輕人道。
“可是三伯他死了!”三叔道。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水草,有多大本事便吃多少的飯,本地在冊的仙家吃不得秦雁回的造化,殘羹冷飯對他們來說已是美味,對於陳福海來說,能吃掉本地仙家留下的剩飯,對他們來說也是福報,黃老太太若是能夠借體入陽,空下來的位置可不就是陳福海的了?就像你說的,陳福海是長者智者,得鄉鄰敬重,如若得了提名,多半是能成就自身。”年輕人說道。
說完, 他看向了三叔道:“前有陳福海瞞天過海,後就有劉木匠偷天換日,陳福海打造兩口棺材的時候想必是對劉木匠有所承諾,如果陳福海能夠接替黃老太太登記在冊,劉木匠就能插他的旗子接替陳福海行陰陽事,但是劉木匠明顯不想只是當陳福海的弟子啊,再加上劉木匠本身的確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他想要的可是本該是陳福海的造化,這才有了鳩佔鵲巢之事。”
原來如此。
年輕人說的通透,就連我都能理解這其中所有的來龍去脈。
“三伯想要黃老太在冊的位置,可黃老太卻想要借屍入陽?”三叔不解的問道。
“這是一個圈,圈外的人想進來,圈內的人想出去,有些東西修行只為成人,是想體驗這滾滾紅塵的精彩,有些人死後想不入地獄,是懼怕地獄之中的萬丈深淵,其實也沒有什麼想不明白的,無非就是得不到的總歸是最好的。”年輕人道。
這時候的三叔肯定也相信了年輕人的話。
這其中並沒有太過複雜的東西,之前之所以神秘,不過是常人看不透罷了。
三爺爺一輩子在當地極負盛名。
而他的本事都是得黃老太的饋贈。
可黃老太積攢功德因果為的則是化為人身享受世間精彩。
人要仰仗於她,她卻要化為人。
這個我想不明白,似乎年輕人說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能夠解釋,卻又不能完全詮釋。
神,妖,人,用年輕人的話來說是一個圈子,這圈子裡的秘密,自然也不是人能探尋的。
“那你是什麼身份?”三叔問道。
“我嗎?”年輕人笑了笑。
說完,年輕人伸出了手,他的手真的好看。
白皙,修長。
他輕輕的用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
噔噔噔。
三聲輕響。
那供桌上供奉的神像忽然冒出了一陣的青煙。
那晚上讓我感覺恐懼至極的老太太在青煙過來站在了我們的身前。
那晚上的她是那般的不可一世。
之前三爺爺每次都是虔誠的祭拜供奉給她三注清香。
可是年輕人三聲輕點,她立馬現了身。
在這個年輕人面前,老太太渾身顫抖,她噗通一聲的跪倒在地。
不停的在地上磕著響頭。
年輕人低眉輕道:“有人好奇我是誰,你來告訴他。”
老太太顫抖著抬起頭,哆哆嗦嗦的道:“上。。。上。。。神。。。”
年輕人看向我三叔道:“現在你知道了?”
三叔臉色慘白的點了點頭。
可年輕人卻直接伸出了手,卡主了老太太的脖子。
他那好看的手,單手就把老太太給提了起來,老太太嗚咽著道:“上。。上神。。饒命。”
“知而不報之時,就該知道自己的下場。”年輕人輕輕的說道。
隨著他的用力,只聽到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響,之後老太太像被丟垃圾一樣的丟了出去,落在地上的時候,變成了一具黃鼠狼的屍體,黃毛之中夾雜著白毛,一看就十分的蒼老。
“你。。。”三叔不可思議的道。
年輕人抬頭道:“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