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莊跟其他的村子情況不太一樣,準確來說是高度的宗族自治,上面領導可能考慮到陳家莊的具體情況所以村子的職位一直都虛置著,現在忽然說要選村長恐怕大家也都接受不來。”二叔道。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需要村子裡一個人出來帶頭支援,你也知道,對待村民不能像對陽神和陰差一樣粗魯。否則我也不需要這麼麻煩。”年輕人道。
“事情很大嗎?”二叔皺眉問道。
“破土動工的事情,從來都不算什麼小事吧。”年輕人道。
“跟三伯有關嗎?”二叔試探性的問道。
年輕人點了點頭輕聲的說道:“對,陳福海確實是已經死了,但是他在死之前,給我出了一道題。”
“既然如此,我來安排吧。”二叔道。
“我可以去打個招呼,讓上面的人指認一個人,這樣可能會簡單些。”年輕人說道。
“不合適,村子裡的情況比較複雜。”二叔說道。
“那交給你來辦吧。”年輕人道。
我這會憋著一句話沒有說,其實我心裡已經忍的非常辛苦。
我想讓我爸當村長啊!
村長不村長的無所謂,主要是這次可能事關他的財運!
不過直覺告訴我,要忍住,我這個時候如果說什麼話,可能會起到反作用,甚至會把我的“朋友”給暴露了。
當然我並不是多喜歡財運錢財,主要是不想我爸媽四處奔波,想讓他們多一點時間來陪我。
——在二叔的安排下,村子裡要競選出一位村長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這對於陳家莊來說是首次,村裡一下子便熱鬧了起來,別看村長不過是個芝麻綠豆那麼小的官職,可是這些莊稼漢們能夠接觸到的唯一的“入仕”機會。
陳家莊是同宗族,可是在同宗族之間,按照血緣五服八代細分的話自然也有遠近,按照這個劃分,老陳家有四門人,這四門因為所謂“遠近”的關係之前也有是小摩擦不斷,只不過之前因為三爺爺的存在,他有足夠的威信可以協調這四門之間的關係讓大家拋卻這個觀念成為一家人的模樣。
這個選村長的訊息一出來,四門人立馬蠢蠢欲動,因為不管誰當上這個村長就無疑掌握了話語權,都可以讓自己的家門在四門之中變的強勢,這就是村子裡複雜的地方,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二爺爺三爺爺一樣能夠大公無私。
短短的一下午時間,四門之中各推出了一個代表,而這四個代表,無疑都是四門之中有足夠威信的“狠人”,這個狠是打架夠狠,在當時的環境下,往往競爭的標準就是看誰的拳頭夠硬。基層的這種權利往往都是打出來的,這並不只是當時,甚至這些年在各地都是如此的傳統。
也就是陳賴頭現在瘋了,不然以他以往在村子裡的囂張跋扈,他可能是第一個跳出來競選的人。
吃晚飯的時候,我觀察著我爸的反應,我爸的確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在他表達出了自己想要競選村長的想法之後,我奶奶立馬便朝著他潑了一盆冷水。
奶奶道:“秦家在村子裡是外來戶,秦姓更是單門獨戶,你爹一輩子都不敢跟人起爭執,受點委屈憋點氣也都咬牙往肚子裡咽,不是你秦二伯跟秦三伯為人公道不偏袒自家人,指不定還要受多少窩囊氣,現在沒了他倆當家,陳家人自家都誰都不服氣誰,你跳出來選村長? 這不是自己找自己笑話嗎?”
我爸道:“那不一樣,正是陳家人誰也不服誰,不管誰當上大家都覺得不公平,我出來才是最合適的,因為我沒有立場偏袒誰。”
我媽笑道:“想不到你還有官癮呢。”
我爸道:“啥官癮不官癮的,我實話說啊,不是我不敬重二伯三伯,他們倆都是好人,不過就是年紀大了目光總是老舊,咱們村要山有山,要水有水,景色還好,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勤奮山裡水裡都能挖出錢來,帶動大家致富可比啥都強,你說呢老二。”
二叔笑著點了點頭道:“話是這麼說,不過咱媽說的也在理。你看吧,四門人遲早要鬥起來。”
“真打架我也不怕。”我爸說道,退伍軍人往往是在這方面不差事兒,不惹事但是絕對不會怕事。
“當村長能賺很多錢嗎?”我這時候插嘴問道。
我這一問,把大傢伙都問住了,我爸撓了撓頭道:“老二,王鄉長告訴你選村長的訊息,沒說工資的事情?”
“工資很少,不一定有我高。”二叔道。
“想不到我們雁回小小年紀,倒是鑽進錢眼兒裡去了,還問能賺多少錢。”我媽笑道。
我扒拉著飯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想法。
二叔總是自嘲是個窮書生。
當村長如果連二叔的工資高都沒有,那何來財運之說呢?
不過我確定我的朋友肯定不會騙我。
等到晚上的時候,我悄悄的找到了我二叔,告訴了他我想讓我爸當村長的想法,二叔聽完之後道:“你怎麼對這個這麼感興趣?”
“我一個朋友告訴我讓我爸當這個村長,說他的財運會因此而來。”我道。
“哪個朋友?”二叔問我道。
“一個神秘的小朋友。”我道。
二叔立馬就意識到了我口中的這個朋友是誰,他皺起眉頭道:“原本我是不會參與這種事情的,這次參與是為了方便調查你三爺爺的事情,還有雁回,你還小,你不明白,權利和財富是不能掛鉤的,如果掛鉤了會把人推向深淵。”
“多深的深淵?”我問道。
二叔想了想道:“比地獄還要深。”
一想到我爸可能會因為這個下深淵,我立馬閉上了嘴巴。
這會兒,我反而是不想我爸去競選這個村長了。
——三天後,整個村子的村民們聚集在了村中的小學裡,開始利用這個場地進行村長的選舉,幾乎整個村子裡的人都來了,四門人各自站成一堆,一開始大家說話聊天還算客氣,可是隨著選票的發放開始選舉,氣氛瞬間就變的微妙起來了。
二叔和幾個村子裡的年輕人負責統計選票,在後面有一個黑板對選票進行公示,在統計完成之後,村子裡的陳松崗以十一票的優勢順利當選。
這時候氣氛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就在陳松崗上臺來講話的時候。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有黑幕打死狗日的。
這一瞬間,亂戰開始了。
陳家莊自古以來就民風彪悍,二爺爺領導時期甚至打遍附近無敵手,村子裡的人可都是身經百戰的選手。
四門一開始只是拳腳相向。
打著打著有人拿著武器進場演變成了械鬥。
慘叫聲,罵娘聲,哭喊聲亂作一團。
就連已經當選上的陳松崗都加入了戰鬥。
年輕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人群之外,不過他並沒有任何出手制止這村民們亂斗的場景,只是像看熱鬧一樣的看著場上的鬥爭。
二叔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程度,看著混亂的局勢,他趕緊讓我爸去把二爺爺請來,不過在場的村民們都已經打紅了眼,二爺爺也已經不出來管事多年,儘管我爸把他請了過來也無法制止住村民之間的鬥爭。
這場鬥爭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直到最後警察的到場這才終止了這場鬧劇。
村民們對於警察的到來不以為然,因為按照鄉下以往的傳統,打架鬥狠是江湖恩怨,打贏的耀武揚威,打輸的自認實力不濟,沒有人會選擇報警,要是報警了反而會被人瞧不起丟了面子。
不過這次,警察過來便直接開始抓人了。
四門中帶頭的人不知輕重還上來阻攔。
這些愚昧而不自知的人立馬被警察銬上塞進了警車。
而那些被打傷的人則被安排送進了醫院。
帶頭的人被關了進去。
打傷的人住院需要大量的治療費,村子裡的人一個個一窮二白,面對這高額的治療費不想掏也掏不起,他們肯定各自找到當時的選舉人,說村長是你要選的,我們打架也是為你們打的,這治療費得你們掏吧?
可問題是,這些帶頭選舉的人現在還在拘留所裡呢,就算不在拘留所裡,他們不過是比其他人更狠一些,這可不代表他們更有錢。
這下村民也傻眼了。
人得撈吧,醫院的錢得交吧?
這件事怎麼收場?
村子從熱火朝天的競爭村長到哀鴻遍野,只是經歷了一場由選舉引發的械鬥。
這時候,不知道誰傳出來了一個訊息,說我爸有個戰友在縣裡當警察,而且現在跟我家裡走的很近的那個年輕人也不是普通人,那可是能讓警察都負責開道的大人物。
這就好比瞌睡了送個枕頭,這些如同熱鍋上螞蟻的村民們一窩蜂的湧入了我家裡,求我家裡人幫忙撈人。
這個時候,其實我爸已經跟他的那個戰友瞭解過這件事情,其實這回不止是村裡面發愁,警察那邊也十分難辦,當時抓起來的有二十來個人,聚眾鬥毆性質惡劣,可是當時農村這樣的狀況並不少,而且這件事往上深究的話可不止是這二十來個人參與了打架,估計半個陳家莊的男人都得被抓起來。
因此上面的領導也想既能借此事對百姓進行普法教育以示警戒,又能夠和稀泥一樣的把此事給壓下去,在我爸跟宋警官溝通之下,這二十幾個人都交了不少的罰款才被放出來。也算是破財消災。
這二十幾個人裡,自然也包括那四個候選人,他們放出來只是解決第一波的問題,那些傷員們還在醫院嗷嗷待哺等他們去交醫藥費呢,但是這四個人家裡也不富裕,剛交了罰款,哪裡還能負責那麼多傷員的醫藥費?
最後,那些住醫院的人也只能是自認倒黴湊錢的湊錢,賣糧食的賣糧食這才出了院,再給他們提議選村長的事情,那就真的是誰願意幹誰幹,沒有人再敢近前。
而上面在經歷了陳家莊選舉械鬥的鬧劇之後,為了平衡四門之間的局勢,委派了陳姓家族之外的一個人當了村長,這個人年輕有闖勁兒,而且還當過兵為人仗義,他就是我爸秦青山。
這個訊息由領導確認之後傳到村子裡的時候,年輕人來了我家,他對我二叔豎起了大拇指道:“到底是讀書人,不費一刀一槍一兵一卒就把事兒辦了,而且村子裡的人還得感恩戴德,厲害。”
“現在事情已經落定,你想要做什麼。”二叔直接問道。
“找人,開挖。”年輕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