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晚飯已是深夜，街道上的行人明顯所剩無幾，好些店鋪也關了門，只剩零星幾家還開著。

回去的路上，何玉步伐拖拉著就是不肯走快些，夙語熙又不認識路，沒有辦法只得跟著對方一起磨蹭。

漆黑的街道上現在已經空無一人。若不是不久前逛夜市的途中，夙語熙見路邊的小花燈不錯，隨口提了一嘴，何玉便買下了一盞。

否則，他倆這會恐是連個照明的工具都沒有，路都看不清，更別提回家了。

走了許久，兩人才穿過一條深巷，回家的路還有很遠，照著他們此刻的速度，又加上何玉的繞路。

夙語熙想回去，怕是再走上兩三個時辰也不一定到得了。

看著與來時完全陌生的街道，夙語熙即便再傻，此刻也察覺出了些許不對勁。

“你確定這是回家的路？”他看向何玉的眼眸中泛起不信任，往前的步伐一點點放緩，直至停下。

聽著夙語熙質問的話語，青年眼中浮現愧疚神色。

“小熙，我………”

何玉不知道自已該如何跟對方解釋。青年回頭的瞬間，便對上夙語熙猶如冰晶一般的雙眼，只是一瞬，他頓覺悶熱的夜晚泛起一絲詭異的涼氣。

意外總是來的猝不及防，誰也不知道他會在哪一刻出現。

何玉滿腦子想著該怎麼同面前人解釋，完全沒注意到兩人頭頂的天空，早在悄然間發生變化。

雨滴大顆大顆從天空砸下，根本不在意此刻是否還有人未歸家，是否會因此而被淋溼。

不過片刻，空中的雨水越來越多，“噼裡啪啦——”的聲響此起彼伏，整條街道都被雨水打溼。

不遠處的屋簷下，夙語熙同何玉站在一起，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弄得兩人淋溼了衣裳不說，暫時也沒有辦法回到家去。

對於這意外的變故，夙語熙心下焦灼不已。然而令他不知道的是，身旁人心中竟有幾分竊喜，對方緊繃的神經也在此時得以有片刻鬆懈。

“雨好像又大了些。”少年的聲音不大，寬敞的房簷下，他靠著身旁的木頭柱子蹲在一角，懷裡捧著不久前因為下雨而被澆滅的花燈，眼中不自覺泛起落寞的神色。

也不知是被環境影響還是什麼，心中積壓許久的情緒好似即將爆發，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想法，那種痛苦又絕望的心情就快將他淹沒。

“小熙……小熙……………”

意識有些恍惚，夙語熙感覺好像有人在喊自已，可腦海中的想法卻告訴他，那些不重要。

呼喚沒有得到回應，兩人的距離不過一根木頭柱子，何玉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找了一陣，突然碰到一片溼軟的布料，對方因為他的觸碰反受到驚嚇，身體不自覺僵直。

“誰…誰……誰啊？！”夙語熙呼吸一滯，肩膀上的手還沒挪開，他不敢有半點動作。

“啊……！！”

外面猛然響起一道驚雷，讓本就神經緊繃的少年徹底絕望，沒忍住驚叫出聲。

沒等自已回答，就聽夙語熙毫無徵兆的叫聲，何玉明顯一愣，當即溫和關切地道：“沒事沒事，小熙不怕，只是打雷而已。”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整片大地，藉著片刻亮光，他回頭看清肩膀上手掌的主人，正是他那親愛的好表哥。

虛驚一場，夙語熙稍稍鬆了口氣。

“現在要怎麼辦啊？”他抬頭望著何玉，腦海中空白一片，心裡真的沒有一點辦法。

對於這些地方他也不熟，就算想要冒雨回去，估計也找不到路。要是再嚴重點，可能還沒走到家，他就先倒在了半路上。

外面的雨聲伴隨雷聲不斷，何玉也沒有什麼可用的辦法，被打溼的衣服穿在身上又溼又冷，貼著面板他也很不舒服。

再這麼下去，他們肯定會感染風寒的。何玉腦海裡不自覺浮現這個念頭，他也覺得他們得回家。

不過……這會又是雨又是雷的。黑漆漆的環境下，即便他對於皇城很熟悉，也根本分辨不出此刻所處的地方。

一陣冷風襲來，地上的人忍不住打起哆嗦，被凍的直髮抖。

察覺到夙語熙身體的變化，何玉心中明白，他們不能再拖下去了。

反正衣服早就溼透，即使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去了，倒不如藉著那閃爍的亮光，摸索回去的路。

他認真思索片刻，肯定了心中所想，蹲下拉起夙語熙的胳膊就架到脖子上，沒有一句詢問，將人扛起衝進了雨中。

“？！！”

不是，兄弟你幹嘛？找死不要帶上我啊！這閃電還沒停，你就直接往雨裡跑，一會兒不會直接一道閃電下來把我倆送去見閻王吧？夙語熙震驚之餘，心底絕望的想道。

身體越發昏沉，他這會也沒力氣掙扎，只能任由何玉帶著他走。

雨水拍打在身上，溼答答的衣服緊貼著面板，讓他感到很是難受。

頭髮被淋透，面上全是水，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就連睜眼都已經要無法維持。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邊好像響起馬車的聲音，夙語熙強撐最後一絲清明，睜眼往前方的亮光看去，腦海裡只剩下唯一一個念頭，那輛馬車好像在哪裡見過。

沒等馬車來到跟前，他便再也堅持不住，閉眼昏了過去，身體不受控制往前栽倒下去，險些將扶著他的何玉一同帶的摔倒。

好在身旁人反應及時，穩住腳步半跪在地上，將暈倒的少年抱在懷裡，這才避免兩人會躺在滿是雨水地面上的悲劇。

馬車一點點靠近，很快就來到他們跟前。這會何玉已經抱著夙語熙站了起來，正打算往前走，就見馬車的簾子被拉開，裡面那人他再熟悉不過。

“師……師父。”他嚥了口唾沫，看著對方的眼睛有些閃躲，不知道自已該說點什麼。

心中設想過無數結局，可能會被師父臭罵一頓，又或是殘酷的責罰，但絕對不該是這樣，這樣……………

面對師父的沉默無言，何玉感覺心中鈍痛，這一刻他好像才終於明白，師父的一次次原諒，換來他一次次的不知悔改。

現在，師父真的對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