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的團建活動是竹筏漂流。
醫院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白T恤、藏青色短褲,加上都穿上了救生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橙紅色。李長信卻一眼看到了葉繁枝。她身旁站著的又是簡餘彥,他低頭正幫著她調整救生衣的帶子長度。
“好了。”
葉繁枝道謝:“謝謝簡醫生。”
待工作人員講解了注意事項後,所有人便按所在小組的秩序依次上了竹筏。
山清水秀,兩岸青山夾道歡迎,一路繁花相送。眾人欣賞著美景,時不時還與另一竹筏上的同事揮手問好,遙相問答。
“竹筏上的各位朋友,我們的竹筏馬上要到山溪的激流處了。這一段水路很危險,請大家坐穩了,不要隨便亂動。那一帶經常有人掉下水。每年都會出事。”竹筏上撐著竹竿的工作人員細心叮囑大家。
不多時,便到了水流湍急的地方,竹筏在激流中左右搖擺,顛簸起伏,甚至連方向都穩不住。
“這裡很危險……大家坐穩了,不許亂動,也不要起來……”竹筏上工作人員再三提醒,可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只聽到“啊”的一聲驚呼以及“撲通”一聲,竟真有人落水了。
工作人員急得大喊大叫:“抓穩……大家抓穩了……我下去救人。”
竹筏上的其他同事也看到了這番動靜:“天哪,前面竹筏有人落水了……”
“誰掉水裡了?”
“是諮詢前臺的葉繁枝。”
“葉繁枝掉水裡了!”
水流湍急,葉繁枝隨溪流而下,轉瞬便離落水處數米之遙。
只聽“撲通”“撲通”兩聲響動隨之傳來,左右的竹筏上有人跳下了水。
一片驚呼聲傳來:“又有人落水了嗎?”
“有人跳下去救人。”
“誰啊?”
“是李院……還有簡醫生。”
強大的暗流將李長信和簡餘彥兩人一直往下衝,李長信試圖接近葉繁枝。有幾次,都只差寸許之遙,但湍急的水流一衝,便又將兩人衝散了。
葉繁枝隨著溪水載浮載沉,已然是意識迷糊了。顯然剛掉下去的時候,喝了不少溪水。
又是一個手臂的距離。李長信估測著距離,腳在溪石上用力一蹬。腳底板傳來了一陣鑽心劇痛,顯然蹬到了尖銳石頭,被尖石所傷,但李長信無暇他顧,一借力,終於是抓住了葉繁枝的救生衣。他用盡了全力拽著,生怕一鬆手,她便會隨著急流而下。
簡餘彥奮力遊了過來,一起幫忙拉住了已然昏迷的葉繁枝。此時,另外兩個救生員也遊靠了過來,四個人合力拖拉著葉繁枝遊向了岸邊。
李長信將懷裡的葉繁枝輕輕地放倒在溪水邊的草地上,跪下來檢視她的口鼻是否有異物。
簡餘彥看著青草上的血滴,說:“李院,你的腳在流血。你先處理一下腳上的傷口,我來急救。”
“不用,我來。”李長信忙解開葉繁枝的救生衣,抬高葉繁枝的下頜,並進行胸外按壓。
簡餘彥在一旁,有種很想拉開李長信、自己親自動手急救的衝動。電光石火之間,他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在醫院與李長信共事這麼久,無論多重要的手術,他都是從從容容、冷靜理智面對的。唯一一次見過他這般緊張的是在醫鬧那次,葉繁枝被人挾持的時候……這次亦是葉繁枝。難道真的只是巧合不成?!
他又想起昨天傍晚兩人在廚房的氣氛,晚上跳篝火舞……分明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但兩人之間的接觸平常得很。到底哪裡怪異,具體他又說不上來。
葉繁枝一直沒有動靜。工作人員怕擔責任,急得團團轉:“確定不用打120嗎?萬一出事,我們和度假村可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簡餘彥本就心急如焚,被他們問煩了,便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就是醫生。如果我們兩個都不能把人救醒的話,急救趕來也沒用。”
李長信低下頭準備給她做人工呼吸。
簡餘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李院,我來。”
“你走開!”李長信不容分說地推開簡餘彥,捏住了葉繁枝的鼻孔,開始給葉繁枝做人工呼吸。
簡餘彥被李長信這一把推得後退了一步。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李長信,內心湧起了一個隱隱約約又有點莫名篤定的念頭:莫非李院也喜歡葉繁枝?
葉繁枝吐著水,漸漸醒了過來。
“繁枝,繁枝,你醒了嗎?”是簡餘彥的聲音。葉繁枝努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李長信緊張焦急的一張臉。
葉繁枝眨了眨眼,緩慢地側過頭,目光尋找到了簡餘彥,虛弱地開口:“簡醫生,可不可以請你扶我回去?”
聽到這句話,李長信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當然可以啊。”簡餘彥攙扶起她。
李長信溼漉漉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兩人遠離。
半晌後,他才察覺到腳底傳來的陣陣疼痛。
李長信匆匆洗了個澡,自己草草地給受傷的腳消毒包紮了一下。之後,他站在窗前靜默了良久。最後,他來到了2號組的木屋。其餘人員還在進行著活動,整幢木屋很安靜。
李長信在葉繁枝的房門前站了片刻後,才抬手敲門。
“是李院啊,請進。”是簡餘彥開的門,他轉身對房裡的葉繁枝說,“李院來了。”
簡餘彥這是把自己當成了葉繁枝房間的主人。就算李長信早料到簡餘彥會在房裡,但此時都忍不住表情一僵。幸好簡餘彥早已轉身,並沒有看清他臉上的細微表情。
葉繁枝已換上了乾淨清爽的衣物,溼淋淋的長髮也已經被吹乾了。她坐在沙發上,身旁的木質茶几上有一個托盤,上面擱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薑茶。
“葉小姐,你好點了嗎?”因有簡餘彥在場,李長信說的每個字都很公式化。
“謝謝李院關心,我沒事。”葉繁枝垂著眼,恭恭敬敬地回他。
這番客套話後,兩人之間便再無任何可交談的了。
簡餘彥端起了薑茶,遞給了葉繁枝:“快趁熱把薑茶喝了,涼了效果就打折扣了。”
葉繁枝道謝後,乖巧地喝了一口。姜味又辣又衝,她一下子被嗆得咳了起來。簡餘彥一直留心著她的舉動,見狀,搶先她一步抽出了紙巾,體貼地塞到她手裡:“是不是太辣了?我把廚房剩下的姜全部放進去了。薑茶就是這樣的,不辣就沒有效果……”
“沒事,我只是嗆了一下。”
“你小口喝……就不會被嗆到。”
“好。”
兩人之間這般旁若無人的對話,叫李長信覺得自己在這裡就是一個多餘的人。
之後,葉繁枝果真聽話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李長信越發胸悶氣急了。
幸好葉繁枝喝完後說累想休息,簡餘彥識相地與他一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