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的中午,李長信乘電梯去食堂用餐。電梯門緩緩開啟,他看見了一雙美麗熟悉的眸子。電梯裡的人赫然是葉繁枝和院長葉半農。
李長信一怔,隨即客客氣氣地打了聲招呼:“葉院,葉小姐。”
葉半農含笑相詢:“長信,用過午餐了嗎?”
李長信如實地搖了搖頭。
葉半農轉頭對女兒說:“繁枝,要不今天你陪爸爸一起去員工餐廳吃一餐?”
葉繁枝似有微愣,頓了頓後,她答了一個“好”字。
葉半農這才對李長信說:“長信,一起吧。”
李長信頗感愕然。但天大地大,老闆最大。既然葉半農這個院長都這麼發話了,李長信也不敢不從。事實上,在葉氏醫院有太多年輕醫生會覺得能與葉院長一起吃飯是種天大的榮耀。
在李長信和葉繁枝一左一右的陪同下,葉半農來到了醫院的職工餐廳,端了餐盤取菜打飯。
入座後,葉半農說:“李醫生,聽你們科室的洪主任說,你回國至今,工作方面一直很出色。”
“是洪主任誇讚。我只是盡本分而已。”
葉半農讚許不已:“年輕人肯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日後前途無量。”
職工餐廳的菜色是兩葷兩素,無一不是大鍋菜的味道。對李長信等眾醫生來說,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只是不知葉小姐這種富家千金吃起來會如何?想到此,李長信不著痕跡地把目光投向了葉繁枝,正好看見她用筷子戳著雞腿,一副蹙眉難以下嚥的模樣。
不一會兒,李長信便已經用餐完畢了。他也不客套,徑直開口說:“葉院,我科室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您和葉小姐慢用。”
葉半農頷首說:“好,你有事就去忙吧。”
李長信與葉院長以及葉大小姐一起用餐的訊息,短短一箇中午便傳遍了整個醫院。
連在家輪休的房俊都得知了這個爆炸性的新聞,忍不住打電話問李長信:“聽說中午你跟院長吃飯了?”
李長信把在電梯偶遇,還有葉半農邀約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他忍不住調侃一句:“不就跟你的葉大小姐一起吃一頓飯嗎?你至於這麼緊張嗎?”
房俊大鬆一口氣:“你不知院裡現在是怎麼傳的。都說葉院看上你了,想讓你做他女婿。”
“敬謝不敏,我實在是高攀不起。”李長信完全無動於衷。他家這座小廟,怎麼能供得起葉繁枝這尊大佛呢。這個自知之明,李長信還是有的。
他現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好好地照顧奶奶和長樂。
僅此而已。
這天,李長信輪休。最近一連串的手術讓他筋疲力盡,他如往日一樣準備在家裡睡個天昏地暗。
意識在似睡非睡間,他驟然聽見了客廳傳來的交談聲:“繁枝,是你啊。怎麼又買這麼多東西?說了來看奶奶,不許買東西的。”
“李奶奶,你坐,我來,我來……”
事實上兩人說話聲很輕,傳進屋不過就是隱隱約約的耳語,但“繁枝”兩個字猶如炸彈在耳邊爆炸,一下子震醒了他。
李長信倏然睜眼,一把掀開了被子起身下床。
真的是葉繁枝。
奶奶在客廳的小餐桌上拌冷盤,而葉繁枝則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她忙碌。葉繁枝穿了一條駝色針織長裙,中分的長髮披散在兩側,露出了光潔白嫩的額頭和修長的脖子,嫵媚可人。
李長信不知自己是因為睡眼惺忪,還是由於秋日陽光過於溫暖,他竟覺得這樣的葉繁枝很好看。
李奶奶拌好了冷盤,夾了一片遞到葉繁枝嘴邊:“繁枝,你嚐嚐看。”
李長信見狀,不由得腹誹:奶奶也真是的,人家天天錦衣玉食,怎麼會要吃你這種不值錢的冷盤呢。
誰知葉繁枝不僅吃了,還讚不絕口:“李奶奶,這個黃瓜拌海蜇可真爽口。”
“長信和長樂都喜歡吃我拌的冷盤,所以我經常拌。我今天拌了很多,喜歡的話,等下我給你打包帶回去。”
“好啊。謝謝李奶奶。”
“下回來看奶奶,可別買東西了啊,否則奶奶不給開門啊。”
“好,我聽李奶奶的,下回我不買。”
兩人都刻意地壓低了聲音說話,傳到李長信耳中只是輕輕軟軟的一點聲音而已。
李長信關上了門,躺回床上。但是他再無半點睡意。這樣在床上煎熬了個把小時,他伸著懶腰,佯作剛醒的模樣,開啟了臥室的門。
葉繁枝聽到了聲響,緩緩地轉過了頭。她眼裡溫柔的笑意在見到他面無表情的那一秒便消失了。
李長信故作驚訝狀:“葉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葉繁枝未來得及作答,李奶奶已慈藹微笑著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長信,你醒的正是時候,去洗把臉吧,要開飯了。”
趁奶奶在廚房忙碌,李長信拽著葉繁枝的手臂,將她拉進了自己的臥室。
他關上房門,直截了當地說:“葉小姐,請你以後別再來我家了。”
葉繁枝臉上殘留的笑意瞬間消失殆盡。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不聲不響。
“聽到沒有?以後別再來看我奶奶。”李長信冷著聲說。
葉繁枝一點點地垂下眼簾。半晌之後,她又揚起臉:“李長信,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她的目光又黑又亮,讓人無法直視。李長信只好別開臉:“我沒有討厭你。”
“那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李長信自然是不能承認的。
“不是嗎?”葉繁枝緊接著問。
“葉小姐,我想肯定是你誤會了。”
“是嗎?”葉繁枝仰著頭,直勾勾地看著他。
“葉小姐,人都是有期望值的,特別是像我奶奶這樣寂寞的老人家。你經常來看她,她就會漸漸習慣你的存在,就會開始期盼著你的每一次到來。但是你對她是沒有任何義務的,所以你可以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所以趁現在還來得及,請你現在就不要對她那麼好,不要讓她習慣你的存在、習慣你的好。”
也不要對他好,讓他習慣她的存在。日後說斷就斷,平白叫他與奶奶難受。
這種拒絕,若還有人不明白的話,那當真是傻子了。
葉繁枝咬著唇,不作聲。
李長信的目光忽地深邃起來。從他的視線中,可以看見她的睫毛纖長捲翹,根根分明。她咬著的下唇如枝頭微顫的紅櫻桃,汁液飽滿,鮮嫩欲滴。那一秒,彷彿有“啪”的一聲在耳畔響起,他心中繃到極點的一根線斷了。他忽然生出了想吃下這顆櫻桃的衝動……但李長信強硬地剋制著自己。
有的路,哪怕僅僅邁出一步,便再也回不了頭了。
他與她是不可能的,他也絕對玩不起。
李長信雙手捏握成拳,就在他極力抑制自己、讓自己無動於衷的時候,葉繁枝忽然踮起了腳,湊過來,碰觸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