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出言附和：“撫臺、劉督所言甚是。”
“只是想來有些可惜，此番戰功確是少了不少，老夫麾下兒郎來報，城北十里之雙樹堡建奴大營亦發現大堆燒屍痕跡。”
滿桂輕嘆一聲，滿是遺憾的出聲說道。
“不錯，本官也收到遊騎來報知此事。”
袁崇煥突然話鋒一轉，輕聲嘆息道：“此刻建奴大軍必已回至錦州城下，太府大人與趙、左二位總戎的守禦壓力驟增之下，形勢恐怕不容樂觀。”
“但此際東江毛帥所部業已逼近遼陽，且與建奴交上了手，目前互有勝負。想那錦州城下之建奴，必不耐久戰。”
他輕咳一聲繼續說道：“這錦州救還是不救？本官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爾等可有良策？”
滿桂雖然年歲已高，可他當仁不讓首先發話：“撫臺大人，老夫以為錦州當救，只是這如何救，還需謀劃一番。”
“哦？那滿總戎有何想法？不妨說來一聽。”
袁崇煥沒有絲毫猶豫，急切追問。
滿桂老臉微紅，諾諾道：“老夫現下還沒有想法。”
袁崇煥看了這個老滑頭一眼，他沒有吭聲，而是環視了一圈眾人，輕聲問道：“你等著都是這般想法？”
去救錦州那是政治正確，只要堅定去救的立場，任誰都挑不出毛病。哪怕戰後被御史言官彈劾、被朝廷追究，也有說辭。
至於如何救，那不重要。但不救卻是萬萬不能的，在場諸位沒有人是政治小白。
“撫臺大人，錦州確實當救。卑職願為援錦大軍先鋒。”
“撫臺，屬下願去。”
“大人，末將也願往……”
看到眾人紛紛出言請戰，袁崇煥無奈出聲喊停，他說道：“好了，你們的心意本官已明瞭。至於如何救法，可有章程？”
場內眾人再次陷入沉默。
劉應坤看到此景，不禁暗中輕輕搖頭，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人精，不過有自已這個鎮守太監和袁崇煥這個巡撫在，別人哪敢在這種敏感問題上輕易出言？
“大人，屬下以為當如上次那般出動少量機動性較強的精銳騎兵以騷擾、偷襲、監視為主。”
還得是自已麾下的愛將，袁崇煥看著祖大壽寬厚的面容，對其微微點頭。
“撫臺大人，卑職附議。卑職願同前次那般與祖帥兵分兩路對建奴進行騷擾。”
袁、劉二人眼中的新貴尤世祿連忙出聲力挺祖大壽。
“其實本官原本囑意由本官親率爾等，傾巢而出殺向錦州，若能在錦州城下倚牆而戰，當可立不敗之境。至於戰而勝之？本官目前卻是不敢思之。”
袁崇煥輕聲嘆息，看了一眼劉應坤，他繼續說道：“劉督與本官都收到朝廷旨意，以寧遠作為關外首重，切不可輕忽之意，命我二人不可輕離此地。”
劉應坤也點頭示意，證實袁崇煥所言非虛。
滿桂此刻也狠下心來，抱著一副富貴險中求的心思，他朗聲說道：“劉督、撫臺，就由老夫帶人去救援錦州吧。”
“總戎可有一勝之把握？觀昨日一戰，咱家也有所感，若不能依託堅城，憑遠端火炮掩護，我軍勇則勇矣，若想對上建奴戰而勝之？卻難如登天。”
劉應坤有些唏噓地說著，他的臉色沉重至極。
滿桂不禁豪情萬丈，他大笑著應道：“哈哈……左右不過一死爾，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若能為王事盡忠，何惜此身？”
“這叫什麼話？滿總戎，咱家今日說句難聽話，你滿桂死則死矣，隨你而去的兒郎們呢？把他們無謂地葬送，你這算是哪門子的為王事盡忠？”
山海關鎮守太監、內官孫茂霖適時出言譏諷。
劉應坤聞言，狠狠瞪了孫茂霖一眼，但眼中卻無責怪之意，反而夾雜著欣賞。
“滿總戎，咱家以為此事當從長計議，切不可操之過急。”
劉應坤又看了看滿桂尷尬的臉色，便出言緩和氣氛。
袁崇煥看了看眾人的臉色，他眼中露出玩味之色，輕聲道：“都先回去吧，本官好好思慮一番再做定奪。”
……
錦州北城城樓之上。
趙率教已兩日沒有下城，但他除了臉色有些疲憊，精神頭卻是十足。
“這兩日，建奴不斷遣人來議和，咱家看著都煩。總戎，是不是說明他們已經急不可耐了？”
紀用抿了一口手裡的熱茶，然後將茶盞輕輕放回桌上，他悠悠說道。
“恐怕必是如此。如今建奴四城盡圍，白日騎兵四出往來不斷，晚間舉火如晝示警干擾。均表明建奴意欲儘快結束此戰。”
趙率教沉思著繼續說道：“建奴這幾日所謂的議和之舉，應是一來報有兵不血刃、勸降我等的心思，二來也在為其打造攻城器械拖延時日。想來大戰就在這幾日了。”
趙率教話音剛落，紀用騰地一聲站起身來，隨後他又緩緩坐下，臉色有些蒼白地說輕聲道：“是了，必是如此。”
恰在此時，門外進來一個昂藏大漢，大步走到二人近前單膝跪地行禮。
趙率教不待其說話便輕笑著問道：“常山，你家千戶又有何事稟報？”
常山涎著臉，粗聲粗氣說道：“總戎、太府二位大人，那個索尼又來了。”
紀用厲聲喝道：“咱家不是讓你們如前幾次那般將他轟走嗎？”
常山尷尬地說道：“太府大人，那索尼說他們在寧遠城下斬殺我大明軍士數萬，並曾築起京冠。”
常山重重吐出一口氣，繼續說道：“若我錦州不想步寧遠後塵，當儘早投降，或可求得一線生機……”
“放屁！兩天時間斬殺數萬？他當寧遠城頭的紅夷大炮是吃素的？還是把我大明之數萬勇士當成了數萬頭不會反抗的豬？”
趙率教不待常山把話說完，便霍然站起身來，將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怒聲大吼。
“建奴在我錦州城下已有二十餘日，可曾斬殺數千？”
常山有些無奈地輕聲嘟囔：“可總戎、太府大人，城上的兄弟，怕是已經有人信了他們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