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幾人奔到豪格的身旁時,為首那名年輕的馬上騎士抬手用馬鞭指著他驚聲怒問道:“那些火炮是你讓奴才們放的?”
“不錯!確實是本臺吉讓人放的,你待如何?”
豪格瞪著這個比自已還小三歲的叔叔,絲毫沒有尊敬之意地怒聲應道。
“你為何要這麼做?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
多爾袞極力壓了壓胸中的怒火,主要還是不太願意跟這個蠢貨一般見識。
“沒有為何!這樣做不過是本臺吉在對明狗示威。也是正告那些明狗,我大金主力回來了,讓他們準備好承受我八旗勇士們的滔天怒火吧。”
豪格擲地有聲地回應,並滿臉不以為意地繼續道:“這能有什麼後果?沒什麼後果!只會讓明狗瑟瑟發抖、心生恐懼。”
“無知!愚蠢!你這是在跟明人報信!告訴明人我們從寧遠無功而返。”
多爾袞歇斯底里地大聲怒吼,如今僅有十六歲的他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存在感一直都很低。
平時但凡能不冒頭絕對只會冷眼旁觀,可這將近一個多月的寧錦攻略,至今毫無所獲,讓此刻的他有些坐不住了。
以他目前的眼光來看,他倒不認為皇太極的總體策略有何錯漏之處。
無論是最初攻打錦州、後續圍城打援、乃至放眼寧遠、再到待援、勸降,最終提兵進擊寧遠,均可圈可點,幾無瑕疵。
皇太極都能夠應對得當,指揮有方,而且與各方之間關係的協調、處置也是遊刃有餘,確實是能力出眾。
可就這樣看著十幾萬大軍來來去去、徒勞無功,而且每歷一戰,戰損都在不斷的擴大,他的心在滴血。
這些原本都是父汗的心血,也本應是父汗留給他的寶貴遺產,然後就這樣一點一滴的無謂地消耗在寧錦戰場之上。
終於,他內心的不甘與怒火開始有些不可遏制之勢。
“多爾袞,你別太過分,你也莫要亂扣帽子,本臺吉要做什麼、怎麼做,還不需要跟你一個小小的貝勒有所交代,也不會吃你那一套!”
豪格手持馬鞭,抬手指向多爾袞,他仰頭怒聲大喝應對,毫不退讓!
多爾袞的眼角餘光已經看到一大群人正向著他與豪格這處而來,他沒有回應豪格的無理謾罵,而是依舊滿臉怒色。
他大聲質問:“那你為何要打那護衛?”
“多爾袞,你給老子滾遠一點!老子打自家的奴才關你屁事?別說抽幾鞭子,就算是打死了又有何妨?”
豪格正在怒聲咆哮著,卻不防身後眾人之中的皇太極揮起馬鞭就抽在了他指著多爾袞的手臂之上。
“沒大沒小的混賬東西,趕緊向你十四叔請罪。若你十四叔不原諒你的無理之舉,朕絕不會輕饒於你!”
面上有些愁苦與急切混雜之色的皇太極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多爾袞,而後又回頭對豪格怒聲斥責。
“父汗,兒臣不服!只因兒臣想讓父皇之回師儀式更顯隆重一些,也是想正告那些明狗,父汗您帶著我們又殺回來了。”
豪格回頭看到皇太極的時候,他原本有些慫,但聽聞皇太極讓他向多爾袞請罪,就又有幾分怒意湧上心頭。
他梗著脖子繼續怒聲道:“兒臣著人沿途擺開炮陣,讓他們待您臨近北大營之時便一路燃放,以顯我八旗聲勢。”
“然而多爾袞,哦不,是十四叔他說兒臣是在給明狗報信,說這是兒臣在告訴明狗我等此番自寧遠無功而返,實是可笑!”
原本在人群中的莽古爾泰提馬上前一步,凝視著豪格驚聲問道:“你是說,這一路之上的火炮是你讓人放的?”
“正是侄兒著奴才們放的。”
豪格對莽古爾泰怨念頗深,見其發問便提起十二分謹慎,小心翼翼如實回答。
莽古爾泰對其微微搖頭,他眼神閃爍再次問道:“那你可知那錦州上下之明人此際為何歡呼?”
莽古爾泰問完便打馬回到原來位置之上,他開始眼觀鼻、鼻觀心,擺出一副堅決不再發一言的模樣。
豪格此刻也意識到有些不對,但卻不知道錯在何處,他眼神有些迷茫也有些疑惑。
突然,皇太極對著周圍的巴牙喇大聲命令道:“來人!把這個混賬給朕綁了,聽候發落。”
莽古爾泰和多爾袞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瞬間又分開,各自隱藏了其間的失落與果然如此之色。
“十四弟,朕代豪格那個混賬,先給你賠個不是。你作為長輩,也莫要跟他一般見識,往後你還要多多提攜、輔佐於他才好。”
皇太極努力讓自已的臉色柔和,而後溫聲對多爾袞意有所指地說道。
多爾袞聽聞此言,肺都快要氣炸了,心裡不斷暗罵著皇太極這個偽君子,豪格那個無腦的蠢貨居然能夠軟著陸。
多爾袞面色有些難看地在馬上拱手施禮,輕聲說道:“臣弟不敢。”
皇太極沒有多看多爾袞一眼,揮手提馬便帶著眾人準備返回大營。
“你敢的!”
當他與多爾袞擦身而過時,他輕聲丟下一句話,便揚長而去。
多爾袞的後背瞬間一片冰涼,腦門上冷汗涔涔而下,他不禁暗自後悔自已還是有些大意了。
對於皇太極逼死自已生母的刻骨仇恨,他自信隱藏得很好,或許還是被其所察覺,看來自已往後還是得加倍小心。
當多鐸和阿濟格路過他身邊對他投來關切的眼神時,他微微搖頭示意無妨,可心裡卻不由得一聲暗歎。
若是如多鐸這般表現為莽撞直爽,亦或如阿濟格那般諂媚趨附,或許自已就不那麼惹人注意了吧。
多爾袞看了一眼被皇太極貼身護衛帶走的豪格,而豪格臨走時也狠狠瞪了他一眼,其眼神中濃烈的不屑之色再次刺痛了他。
他撫著胸口暗暗發誓,皇太極、豪格你們給我記好了,總有一日,我多爾袞必會讓你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翻身。
他強迫自已收束所有念頭,隨後輕提馬韁,便跟隨著大隊人馬往大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