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戰場之上,前方的明軍步卒在亡命奔逃,後方的建奴騎兵緊追不捨。
眼見離壕溝越來越近,有人繞過壕溝進入甬道,直奔城下。
有人卻慌不擇路,最終被趕著掉入壕溝,砸在溝內豎起的竹尖之上。
也有不少建奴騎兵因勒馬不及,連人帶馬掉入壕溝,被那些削尖的竹竿生生穿透。
突然,一陣馬蹄聲在建奴大軍的左翼轟然響起,因為距離戰場實在太近,這部騎兵的速度也沒有提起來。
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們將建奴的追擊大軍攔腰截斷。與此同時,寧遠城頭的紅夷大炮開始迸發出伴隨著陣陣煙霧的怒吼。
咚……轟……
一顆顆鐵製彈丸在建奴後軍之中犁出一道道真空,在每一道真空的左右兩側,翻起陣陣血肉組成的浪潮。
片刻之後,城頭再次掀起陣陣煙霧,又一輪炮火在建奴大軍之中肆虐。
如此再三輪過後,建奴前軍與後軍之間空出幾十步寬的無人地帶,建奴後軍此刻躑躅不前,卻是等待火炮進入冷卻時間。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五輪炮擊過後,城頭的火炮戛然而止。
於是他們便果斷再次發起衝鋒,等其剛剛與前軍接壤,城頭的火炮再次開始咆哮。
如此再三輪過後,建奴前軍與後軍之間的無人區域再次出現。
片刻之後,建奴後軍便改變策略。
他們開始分批進軍,每批次僅有數百人,分散在正面兩裡左右的空間裡向前衝以支援前軍,城頭火炮果然再沒有動靜。
而整個建奴的前軍此刻被攔腰截斷,被再次分為前、後兩部分。
面向建奴前軍前半部分的明軍則是有目的地猛烈拼殺進攻,毫不惜命地逼著此部建奴往寧遠城方向退去。
而面向後半部分建奴前軍的明軍則主要以防守、阻截為主,他們且戰且退。
戰場之上,兩軍矢鏃紛飛,不斷有人墜馬,隨後便在鐵蹄之下喪命,雙方馬頸相交,長刀翻湧,刀刀往彼此要害之處招呼。
兩軍的喊殺聲、怒罵聲、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兵器之間互相的碰撞聲,武器砍刺進入身體那令人牙磣的聲音,組成了一幅宛如修羅地獄一般的畫卷。
“保護大帥!”
一處正在激斗的戰團傳來一聲驚呼,隨後幾十個勇猛的騎士,拼了命地圍住一名滿身鮮血的老將。
“老子無事,別他媽的瞎咧咧。”
一匹戰馬倒斃在眾人所圍的區域中心,它身上插著無數的箭支,致命傷由命中右眼的那支箭造成,射進去足足有半尺之深。
滿桂心有餘悸地先把手裡長刀丟掉,雙手扶著馬鞍從馬身上緩緩站起。
他的身上此刻也掛著無數支箭羽,他俯身撿起剛剛丟掉的長刀,一個挽手就把身體前面的箭桿削斷。
幸虧他自幼精騎射,剛又恰好見機快,在馬倒下的一瞬間,把左側的腿腳從馬鐙裡抽了出來,否則他的左腿鐵定保不住。
只見他在周圍眾人中梭巡了一圈,選了一匹最為健碩的馬,對馬上騎士說道:“虎子,滾去跟大毛共乘一馬。”
那名叫虎子的騎士剛剛翻身下馬,他便迫不及待地快跑兩步搬鞍踩鐙,單腳往地上一蹬,行雲流水般端坐在馬鞍橋上。
他嘴裡還嘟囔了一句:“大毛,小心虎子的槍。”
“哈哈……”
周圍正在苦苦拼命廝殺的軍士,手中的武器未見絲毫停頓,卻都咧著嘴轟然而笑。
“弟兄們!隨老子殺奴!”
滿桂大吼一聲,便提韁縱馬,舞刀再次帶隊殺入敵陣。
同樣一幕也發生在另外一處戰團,不過此番主角卻是副總兵尤世威,而拼命殺入戰團,救下尤世威的是祖大壽。
祖大壽此刻也是滿身血跡,他眼神中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憊,縱聲問道:“尤帥,要不要緊?”
“哈哈,老子沒事。只是那匹戰馬跟了咱多年,有些可惜。”
尤世威有點話嘮,他繼續說道:“祖帥你這次可是對咱老尤有了救命之恩,咱老尤打算以身相許,你待如何?。”
祝大壽沒好氣地笑罵道:“去你的!沒事就跟老子併肩子廝殺。”
“且待老子搶一匹馬!嘿,小奴賊,你給老子下來吧。”
尤世威跟祖大壽說著話,就朝著一個原本見他落馬準備過來補刀,看到祖大壽殺至後,便調轉馬頭準備逃離的年輕奴賊,如電一般直衝而去,眨眼之間便衝至其身側。
他猛然縱身一躍,左手往其馬鞍前探去,而右手成爪,抓住那建奴軍士後脖頸,單臂一晃,用力往後甩去。
那年輕的建奴軍士驚聲尖叫間,尤世威已搬住馬鞍,身體順勢一蕩便穩穩落在馬上,他勒緊馬韁調轉馬頭,朝著那個摔落在地的年輕奴賊衝去。
他在馬鞍橋上的身體稍稍往右側一偏,順手拽出腰間的長刀,輕輕劃過,一顆眼中充滿不解、怨恨、驚恐的頭顱沖天而起。
說起來話長,但實際上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尤世威這員沙場宿將便完成了奪馬、殺敵等令人目不暇接的一系列動作。
“祖帥,送你了!今日你我兄弟並肩殺他個痛快。”
尤世威抬手就把那顆血淋淋的頭顱扔給了祖大壽。
祖大壽正在驚歎尤世威的身手,看都沒看那顆頭顱,就順手將其扔給了身後的親兵,便與尤世威並馬同時衝向敵陣。
“兄弟們!隨我殺奴!”
“殺啊……”
戰場上,到處都是這樣的場景,不斷的有人倒下,不斷的有人補上來,再倒下,再補上來,如此反覆直至有一方再無人可補。
建奴前軍的前半部分此時已經被瘋狂的明軍壓縮到溝壕近前。
當他們退無可退之時,無論如何拼命也無法擺脫被趕下溝壕的命運,就如同之前被他們趕入溝壕的明軍一般。
突然,城頭火炮再次轟鳴,這次是數十門滅虜炮、木龍虎炮齊發,而彈著點恰好就落在建奴前軍的尾巴之上。
正處於那個位置的金軍兵士,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瞬間就被狠狠地削去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