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處,天啟皇帝猛然間又想起一事,他勃然怒吼。
“讓魏忠賢那個狗東西馬上來見朕!”
剛準備進入暖閣的朱慈炅聞言,腳下為之一頓,這是有好戲看了?抱著吃瓜的態度,他施施然跨步進入暖閣。
與一名正跑出暖閣的小太監擦肩而過的他卻不知道,天啟皇帝的這通滔天之怒火完全是因他而起,因他而發。
“皇兒來了?外間太過悶熱,快進來!”
天啟皇帝看到朱慈炅的一剎那,臉上為之一愕,緊接著眸中精光一閃,臉上的怒容瞬間便消去了大半。
“兒臣拜見父皇,願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慈炅一板一眼,按照任氏、張氏所教的宮廷禮儀,先是整理衣冠,確認無誤之後便推山倒柱,行大禮參拜。
朱慈炅如此做派,看得天啟皇帝瞬間怒意全消,他眉間竄起一絲欣慰,原本他還準備起身阻止朱慈炅行禮,但此刻反而正襟危坐,生生受下這一禮。
“皇兒免禮平身。”
天啟皇帝最終還是有點繃不住,對著朱慈炅張開雙臂,溫聲招呼。
“皇兒快來父皇這兒來,這兩日父皇政事太過繁忙,還沒顧得上去看你。”
朱慈炅快走兩步,走到近前,被天啟皇帝彎腰一把抱起,摟在懷裡。
“皇兒這兩日乖不乖?有沒有搗亂?”
面對如此舐犢情深的天啟皇帝,朱慈炅若是說不感動,那他也會覺得自已未免太過冷血。
雖說朱慈炅兩世為人,佔據的是原主的身體,可這一年多相處下來,天啟皇帝對他的情感那可是一絲一毫都做不得假的。
拋開關心、愛護、陪伴姑且不說,哪怕再荒唐的理由都堅定地選擇相信他,再不合情理的請求都毫不猶豫地滿足於他。
這所有的一切,不正是一個父親對待兒子特有的寵溺嗎?
“父皇,兒臣乖著呢,這幾日還會幫著母妃做事呢。兒臣此番前來,是有一事想請父皇恩准。”
朱慈炅說前半段的時候自感一陣惡寒,直到說完整句話後才恢復正常。
“你呀,不給你母妃添亂,她就得燒高香嘍。哦?皇兒所說何事?”
“父皇,前些時日兒臣曾說準備著人開辦一家商號,擬售賣香皂與香水之事。”
“朕當然記得!不過皇兒,那等與民爭利之舉,你以天潢貴胄之身卻是萬萬不可為的。為父那時以為你只是說笑罷了。”
朱慈炅輕扯了一下嘴角,開口問道:“敢問父皇,何為民?”
天啟皇帝不假思索答道:“民,百姓也,民惟邦本,本固則邦寧。”
“那若是兒臣所設商號面向的顧客並非普通百姓,是不是就不算與民爭利了?”
“這……”
天啟皇帝一時有些語塞,便打算轉移話題:“朕聽聞你讓人打了皇后宮裡的管事太監?”
“回父皇,確有其事。可那奴才著實狗膽包天,居然敢對兒臣無理。”
“可朕聽說的卻是另一番情由,談敬你把今日朝堂之上,那個畜牲所奏之事與皇兒分說一番。”
天啟皇帝說到此處,臉上怒色漸起,他把頭轉向伺候在一側的談敬,對他說道。
“奴婢遵旨!”
談敬快步走至二人身前,先是對著天啟皇帝行禮應道,又轉身對朱慈炅躬身。
“殿下!那御史有言,皇子殿下年少無知,終日沉溺奇技淫巧有負眾望,如今行事更見乖張無度,若不嚴加管束,今日便可恣睢自用、無故毆打家臣,他日將會如何?恕臣不敢思之。昨日驟聞此事,臣夙夜難安,唯願陛下早日再誕麟子以繼皇統為善。”
談敬不帶絲毫的情緒的轉述完那位言官的說辭,便拱手行禮,又站回了自已該站的位置之上。
天啟皇帝此刻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他喘著粗氣大聲咆哮:“梁鳳台那個畜生!朕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看到天啟皇帝此際面目可憎的樣子,朱慈炅也有些被嚇到了。
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暴怒狀態下的天啟皇帝,可他轉念一想,這全都是因為有人在朝堂之上侮辱自已的緣故,他的便宜老爹才會盛怒至此,不由得心下一暖。
“父皇息怒,兒臣與您說過的話,您都忘了嗎?”
天啟皇帝猛然扭頭看向朱慈炅,臉上怒色依舊。
朱慈炅輕聲道:“莫用他人之錯以罰自身。此智者所不為也!”
“哼!”
天啟皇帝冷哼一聲,便不再做聲。
片刻後,他再次冷哼一聲道:“哼!那畜生可是說你無故毆打家臣。”
“父皇,當初許多宮人都在場,曾親眼所見那劉德潤的跋扈之舉。兒臣身為皇家子嗣,豈能受其所辱?”
“此話當真?”
“自然為真。寰兒、劉若愚,以及伍湖、司海他們幾人均可作證。”
“哼,都是你的人,當然向著你!他們不就是幫著你揍人的幫兇嗎?”
說到此處,天啟皇帝噗呲一下笑出聲來,他臉色緩和了許多,輕聲問道:“說吧,此番前來所求何事?”
朱慈炅乖巧的朗聲說道:“兒臣想向父皇求得一副墨寶。”
“想題何字?”
“米記商行!”
“何解?嗯……朕知道了,可是朱字篆體與米字相近?”
“父皇英明!”
和聰明人說話、打交道就是爽利,朱慈炅暗自如是想。
“商行所得之利,朕要佔五成!哈哈……”
說著,天啟皇帝得意大笑。朱慈炅聽聞此言,臉瞬間垮了下來。
“父皇,三成可行?”
“五成!”
“好吧!”
“哈哈……談敬,筆墨紙硯伺候。”
天啟皇帝轉頭吩咐完談敬,又回過頭來對朱慈炅語重心長地說道:“如今國事維艱,府庫空虛,處處都是用錢之所在,你此番多少算也是替為父皇分憂了。”
“固所願,不敢請爾。不過父皇,兒臣建議,商行所得皆入內帑,不入府庫。”
“朕明白你心思,便依你的意思處置。”
天啟皇帝起身將朱慈炅放下,走至御案旁邊,挽袖提筆、屏氣凝神,正準備下筆,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