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三十多歲時,滿桂才升任總旗,又十餘年至百戶,歷經幾次升遷終至守備,後獲兩任薊遼總督王象乾、孫傳宗的賞識、提拔,才在幾年間累升至如今的山海關總兵。
幾十年的軍伍生涯,他之勇猛、彪悍不僅未減分毫,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他也逐漸褪去了年輕時的粗鄙與莽撞。
如今這廝處事圓滑、為人世故。雖不好聲色,但卻是有名的睚眥必報,好大喜功。
“撫臺,末將還想著能多遇著幾次建奴,以便觀其戰法,尋其破解之法。終有一日,兩軍對壘之時,末將必能戰而勝之。”
袁崇煥不由得點頭暗贊這名榆林鎮總兵,不僅年輕有為、勇於擔當,還能做到不憂不懼,敏而好學,最難能可貴的是他還能學以致用。
劉應坤更是絲毫不掩飾對於尤世祿的喜愛,他輕捋根本不存在鬍鬚的下頜,頻頻點頭,眼中滿滿全是欣賞之色。
“尤總戎年少豪氣、朝氣蓬勃,前途當不可限量,老夫甚為佩服。”
滿桂對這個年輕人也是讚賞有加,其實這已是他們的第二次合作。三年前,他們二人曾經攜手率軍出關,大敗寧遠附近的蒙古右翼諸部,並使其臣服。
“此次援錦,本官其實本應態度再堅決一些,無論如何都不予允准。”
袁崇煥說著,對劉應坤露出一個滿含歉意的苦笑,繼續道:“然本官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便應允了。其實你等此番出征無功而返,確在本官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滿桂不解問道:“撫臺,這是為何?”
你明知道我們會無功而返,還讓我們去?哦,不對!是我們自已堅持要聽命於劉應坤而去的,確實怪不到你頭上。
在場所有人,除了畢自肅和祖大壽之外,全都一頭霧水,目光疑惑。
“諸位可還記得此前本官寫給紀太府的那封書信?”
袁崇煥說著,把目光投向劉應坤、畢自肅等人。
“如今那封書信想必已至奴酋之手。若是奴酋把滿、尤二帥的大軍當做是援錦大軍之先鋒,諸位覺得奴酋下一步會做何想?”
“撫臺,您是怎麼確定那封書信會落入奴酋之手?”
遼東戰場上的第一捧哏選手畢自肅閃亮登場,他眼神疑惑,全然不似偽裝。
“那總旗曾有言,他離開錦州之時,建奴已然四面合圍,他們作為本地軍士想必是有辦法潛回錦州的,而後來本官所派的兩名送信遊騎,卻是從關內應援寧遠而來的。”
在場眾人中瞭解此事的全部恍然大悟,其他人則疑惑更深。
“撫臺大人,那書信到了奴酋之手與此次塔山之戰無功而返有何關聯?其間關竅所在難道是……”
畢自肅的捧哏水平此刻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或許用不了多久便可達大師境界。
“不錯。書信內有言,我寧遠大軍數萬、水師六七萬,不日便將出徵援軍。”
“奴酋見信,必會誤將滿、尤二帥所率之軍當做援錦先鋒,奴酋下一步行止如何,諸位可願猜上一猜?”
“撫臺!末將以為,奴酋不外兩種應對之法。其一,合錦州圍城之奴兵於一處,靜待我大軍趕至,以逸待勞。”
尤世祿頓了頓,繼續說道:“其二,率大部奴兵果斷南下,迎擊我援錦大軍。”
“尤總戎所言不差,咱家也如是想。”
一直沉默不言的中官孫茂霖突然出聲附和,眾人便把目光都看向了他。
劉應坤面色一沉,瞪了孫茂霖一眼,孫太監立馬縮了縮脖子,低下了頭。
劉應坤扭頭看向袁崇煥,陰陽怪氣地說道:“如此說來,袁撫臺當初把咱家也矇在鼓裡了?”
“劉督明鑑,書信之事本官絲毫沒有隱瞞,至於滿、尤二帥出兵援錦,本官不過順手而為。確因本官自已也沒有太大把握,哪敢汙了劉督之耳。還望劉督莫要見怪。”
“哼!”
劉應坤冷哼一聲便不再言語,不過臉色明顯好看了不少。
“尤總戎所言,甚合本官之意。尤總戎,你此刻身上之傷勢可有關礙?”
袁崇煥有些期待地看向尤世祿,眼神中的欣賞之色濃郁。
“撫臺,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末將身上血跡也大多都是建奴的。撫臺若有吩咐,末將萬死不辭!”
尤世祿用力地拍了拍自已胸口,大聲回道。
“如此甚好!那祖副戎,你呢?”
袁崇煥目光柔和,看向自已麾下的愛將祖大壽。
“撫臺,屬下全然無礙,披堅執銳,不在話下。大人但有所命,復宇莫敢不從!”
祖大壽,原名祖天壽,表字復宇。
“好!非常好!尤總戎、祖副戎聽令:你二人在關、寧騎兵之中挑選四千人為機動部隊,此番一路北上,你部的任務是遮蔽、迷惑、襲擾、偷襲。可有不解之處?”
“末將(屬下)明白!謹遵撫臺軍令。”
“如遇大股奴兵,切記不得力戰。你部此番最遠可至松山,大軍萬萬不可接近錦州,偵騎倒是無妨。若是你等察覺事有不諧,則務必速速退回寧遠。”
袁崇煥眉頭緊皺,略微停頓,繼續道:“至於沿途補給,本官會行文水師,由他們提供,他們還會一路接應爾等。去吧!”
“末將(屬下)遵命!”
二人轉身大步走出大堂。
袁崇煥回頭看向滿桂,輕聲道:“滿總戎此番征戰,雖未能建功,卻也頗為辛勞。古人有云,勝負乃是兵家常事,萬萬不可太過介懷,而無端挫了自身銳氣。”
他輕嘆一口氣,繼續道:“本官觀你傷勢不輕,你可先回營將養數日。”
“本官有一種預感,奴兵不日便會南下寧遠,此戰必會是一場苦戰。屆時,本官定會多有借重滿總戎之處,還望不要推辭。”
“喏!在下也會讓麾下兒郎們幫著寧遠遊騎遮蔽戰場、佈置守禦之事。撫臺大人但凡有用得著老滿之處,滿某絕不含糊。”
“如此袁某在此就先謝過滿總戎了!讓我等攜手與那韃子好好做過這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