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熟悉那段歷史便應該知道,實則並非如此,泰昌帝不受萬曆皇帝喜愛是真。
然而在泰昌帝做太子的第四年,天啟皇帝才由才人王氏誕下,是為皇長孫。
此時已是萬曆三十三年。
讀書已十餘載的太子朱常洛,他作為皇長子在童年時曾遭受過無盡的冷遇和虐待。
當他看到自已剛剛出生的兒子時,便暗暗下定決心,要讓自已的這個長子也遭受一遍自已曾經遭受的苦楚和折磨?
這合乎邏輯嗎?即便是生在最是無情的帝王之家,這也不符合人倫之道。
當他的這個長子長大至五六歲時,他已做了近十年太子,讀書已十五載有餘。
即便當時的萬曆皇帝沒有為這個長子長孫安排讀書啟蒙,那他這個當爹的就不能自已教?還是說教不了?
十五六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亦或是他真的就想讓他兒子也受些苦楚?
所以有人說天啟皇帝直到十六歲時才開始啟蒙,那也就等同於是說他被封為皇太孫的同一年,他爺爺萬曆皇帝駕崩。
而後又在這一年他的父親泰昌皇帝登基,月餘後駕崩,他自已又在這一年登基為帝,這時才開始讀書識字。
這說得通嗎?這符合邏輯嗎?
況且縱觀多方史料記載,天啟皇帝即位後,在給臣子的奏對回覆中思維敏捷、言詞犀利,往往都能切中時弊。
這是個只啟蒙兩三年乃至六七年的普通人能做到的嗎?顯然是不行的。
所以就有理由相信,此時的天啟皇帝應該是具有不會太差的學識水準。
天啟皇帝逗趣著對朱慈炅說道:“皇兒,你用如此目光看著朕,讓朕這心裡有些沒底。說吧!你又有何事?”
“父皇,您就可以代兒臣繪製。”
朱慈炅的話讓天啟皇帝瞬間愕然當場,久久沒能緩過勁兒來。
一個沉迷於“奇技淫巧”、精熟於木工之人,自然會懂得一些淺顯的機械原理。
而他又是一個有些學識,還是一個沉浸毛筆書寫多年之人。
那麼目前來說,就沒有比天啟皇帝更適合於代筆這件事情的人了。
朱慈炅想到這裡,他輕笑道:“父皇,兒臣思來想去,就您最為合適。”
天啟皇帝頓感一陣無語。
當他湊巧捕捉到朱慈炅眼中閃過的那一絲失望時,他不禁心頭一軟,選擇了妥協。
他無奈地說道:“朕應下此事便是。”
“兒臣謝過父皇,父皇萬歲!”
朱慈炅嘴上高聲喊著,可嘴角此刻卻微微翹起,並露出一抹壞笑,這讓天啟皇帝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只聽他有些得寸進尺地說道:“若是父皇能抽空用木料做出個大概樣子,兒臣覺得會比圖紙更直觀,您說對嗎?”
“哼!小滑頭,總想著算計你爹。”
天啟皇帝對著旁邊的談敬揮了揮手,談敬督促一眾人等抬著御輦啟行,一行人便往玄武門而去。
是日晚間,乾清宮傳出三道旨意。
其一,東廠與錦衣衛聯合出動,徹查三十五年前薊州兵變始末。
其二,全國各地之魏忠賢生祠全數在原有基礎上改建為忠烈祠,以祭祀為國捐軀之仁人志士。
其三,魏忠賢公忠體國,敬獻有功,遂進上公,加恩三等[1]。
翌日,聽到訊息的朱慈炅不禁有些感慨,魏忠賢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原本的歷史上,三大殿在年初修繕完畢之時,在閹黨爪牙的推動下其便獲此殊榮。
怎奈如今在朱慈炅的影響下,天啟皇帝這近一年多來,他潔身自好、勤於政務。
有鑑於此,魏忠賢無法再如原本歷史上那般隔絕中外、上下其手,從而為所欲為,於是閹黨的這個封賞計劃也就被迫擱淺。
卻不妨命運的齒輪兜兜轉轉又轉回到那個節點,這讓朱慈炅如何能不唏噓?
他的心底深處甚至有些擔憂,若有一日,魏忠賢這個狗東西被這一世的歷史洗白,那他會不會也被後人唾罵?
思忖間,耳邊響起一道嬌喝聲:“皇兒!本宮喊你半天了,你在想什麼?”
朱慈炅聽聲音便知道任貴妃又耍性子了,他抬頭順著聲音望去,便見美豔絕倫、風姿卓越的任貴妃正惱怒地瞪著他。
朱慈炅無奈地說道:“母妃,兒臣並未想什麼,不過是在發呆而已。”
“你呀你,成天跟著你父皇滿世界亂竄,母妃白日裡想見著你都難。”
任貴妃開始連珠般地抱怨:“你如今翅膀硬了是不是?每日午時都要歇在乾清宮嗎?怎麼?母妃的永寧宮盛不下你了嗎?”
說到此處,任貴妃的眼圈有些發紅,這讓朱慈炅的心中頓覺有些愧疚。
“今日是初三,你父皇晨間要御門聽政,你前半晌哪兒都不許去,老老實實在此間陪著母妃。”
朱慈炅對此一絲一毫都沒覺得煩,反而感到很親切、很懷念。
他想起前世的母親,又想起了父親、妻子、兒子。他不由得在心裡默唸:你們還好嗎?這一年多來,我很想你們。
“皇兒!你這心思又跑到哪裡去了?”
看到朱慈炅又有些出神,任貴妃大怒。
“兒臣謹遵母妃懿旨!”
回過神的朱慈炅趕忙跳下座椅,小短腿緊倒騰兩下,在任貴妃身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可眼中卻閃過了一縷哀傷。
“哎吆,妹子,你這是在教訓皇兒嗎?難得呀。往日裡捧在手心怕掉,含在嘴裡怕化,今日這太陽是打西邊上來的?”
一道溫婉的女子調笑聲傳進殿內,緊接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寢殿門口便出現了一個端莊典雅、清麗絕俗的身影。
“奴家見過皇后姐姐。”
“兒臣拜見母后!”
“奴婢拜見皇后娘娘”
殿內的任貴妃母子二人以及幾名宮人趕忙行禮。
張皇后邊走邊輕笑著對任貴妃嗔怪道:“妹子怎能如此見外?快快免禮!”
她對那幾個宮人隨口道:“都起來吧。”
她蓮步未停,款款走至朱慈炅身前,輕輕彎腰把正在行禮的朱慈炅抱起,順勢就在他嬌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