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有所不知,”白蘊禧沉吟著說道:“和慕家那孩子一起被燒死在苦水村地牢裡的那個孩子,他的身份便是連楊家三郎也不能知道的辛秘。
由此可見,那孩子的身份,恐怕比慕家那孩子,還要高出許多。”
“比慕家還高?”白老家主震驚道:“慕家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貴不可極。若是比慕家身份還高,那,那豈不就是?”
白老家主說到這裡急忙截住了話頭,已是不敢再往下說。
白蘊禧點點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日那場火災,便需仔細揣摩了。
兒子在想,若那日救人之人,不是個英雄,而就是去滅口的,慕家那孩子就只能算是陪葬。田氏若是落在他手裡,也只有被滅口的份兒,想來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怕就怕,那人當真是個俠肝義膽之輩,如若是這樣,這事兒,可就難辦了。”
“若是這樣,那這便是無頭案,此人更無處可尋。
可那人若真是去滅口的,又何故要救其它的孩子出來呢?我聽說,那些孩子可是被藏在離那地牢很遠的山洞裡。”
“欲蓋彌彰。”白蘊禧篤定地說道:“此人就是要將其它孩子都救出來,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大英雄。
這樣的話,那地牢裡的火便可視為天災,而非人為,那兩個孩子被燒死在地牢裡,也只是個意外。現在外頭人不都是信了這個說法嗎?”
“可那人若真是去做好事的,田氏若是落在他手裡,他必會將事情全部捅出去,到時候,你要如何收場?”
白蘊禧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所以我說,要再等等,看他會不會將事情捅出去。
但無論如何,此事只要經過官府之手,楊家都必然會先得到訊息,到時咱們與楊家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有楊家在前頭頂著,白家自然無憂。”
白老家主略一思索,深以為然,這才開口說道:“你就不曾想過,這些事,皆是慕家所為?
畢竟,人都燒成了灰,也辯不出來模樣,就像慕家那個長孫,不也是冒名頂替的嗎?”
“這不可能!”白蘊禧笑道:“若是慕家所為,依著慕老國公那炮仗脾氣,立時三刻就能鬧將起來,必會攪得朝堂不寧,哪裡還會像現在這般,躺在家裡乖乖地等著慕老夫人喂毒藥?”
“這事說來也奇怪,”白老家主又問道:“慕家向你討要毒藥已經一月有餘,怎的那請封的奏疏到現在還未遞上去?”
白蘊禧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事兒意舒與我說過,說是慕家大房一脈家破人亡,老國公憂思過度,每日所進不多,人如今已是瘦得皮包骨頭了。
這吃得少了,毒自然也就喂得少,發作的也就慢,這事兒急不得,總要等病痛將人的精氣神都搓磨得一乾二淨,他才能真正的認命。
為著慕家著想,到時候不必誰動口,國公爺也自會寫了請封奏疏遞上去的,只是時日早晚的問題。”
白老家主不認同地搖了搖頭道:“那慕雲蒼的屍身到現在還沒找回來,你就不怕,國公爺是在等他回來?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可就全白忙了。”
“父親多慮了。”經過與白老家主這一番對話,白蘊禧思路愈發清晰,已然全無剛來之時的陰鬱之氣,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他笑著說道:“那慕雲蒼可是生生被埋在了雪崩之下,萬萬斤雪埋下來,他怎會有生還的可能!
再說了,沒回來的也不只他一個,同去的還有八個韓將手下的親兵,不是也一個都沒回來?父親實在不必擔心這個。”
“嗯,”白老家主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雲嶺早日襲爵,於我白家也是一大助力。
咱們白家世代從商,如今雖有這皇商之名,擁有數不盡的財富,可在權貴眼中,咱們這些人,也只是滿身銅臭的商人罷了,和那些在碼頭上做苦力的泥腿子也沒什麼區別。
只有雲嶺早日襲了爵,再有我白家錢帛助力,有云嶺從中斡旋籌措,想來再過個幾年,我白家也有人可入仕途了,只有到那時,白家才能摘了這商賈的帽子!”
白蘊禧連忙應承道:“父親所言極是。父親放心,兒子定將此事辦實了!”
此話說完,白蘊禧見白老家主依然愁眉不展,不由關切地問道:“父親?”
白老家主這才回過神來,喝了口茶說道:“今日少府傳來訊息,說宮裡免了咱家貢米和貢布的差事,給了衛家。”
“衛家?”白蘊禧一愣,一拍桌子道:“好個衛家!平日裡就多給咱家使絆子,眼紅咱家的生意,現在終於被他搶了去了!”
白蘊禧說完見白老家主還在兀自愣神,並不回應,不由忍著心中的不喜,好聲好氣地勸解道:“父親也該好好勸勸大哥,宮裡的生意向來是他在掌管,可大哥那性子,也太保守了。
貢米和貢布乃是我白家生意的大頭,如今被免了,只剩些木器陶具上的生意,費時費力不說,利潤也少得可憐,如何和那兩樣相比?!”
白老家主漸漸回過神來,沉吟著說道:“這也是我叫你來的原因,前腳田氏丟了的訊息一傳來,後腳咱家就被免了貢口份額。
我原以為,是苦水村事發,皇室在敲打我們,方才聽你一說,才安下心來。”
白蘊禧一聽白老家主竟將這兩件事情聯絡到一起,隨即不滿地說道:“父親此言真是叫兒子傷心。
兒子所圖,也不過是為我白家更上一層樓。這些年兒子結交權貴,處處伏低作小,看人臉色,整天頭別在腰帶上過日子,難道是為了自己嗎?!
且不說旁的,若不是兒子用心籌謀,大哥又何來一個即將襲一等公爵的好女婿。
可宮裡的生意出了事,本不關兒子的事兒,父親卻也能將這兩樣事情聯絡起來,一出了事,便先找兒子來問話,兒子實在寒心!”
白老家主一愣,看著白蘊禧面有赧色地說道:“哎。。你也別這樣想。你大哥,是被當初的龍功之爭嚇破了膽,且他本就是家中嫡長子,將來這家業都要由他來繼承。
你雖也是嫡出,待我百年之後,自會分得你該得的那一份,可白家百年基業不能倒,你還得盡心扶佐你大哥才是。”
“父親!”白蘊禧越發不滿地叫道:“我也是您的兒子!我也並不是要爭這百年基業。父親瞧著憑我的本事,我難道混不出半點名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