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醫正往溫水裡兌藥汁，沒注意這一眼。

吳院使乾咳一聲，試圖引起這根木頭的注意。

——用的什麼藥你倒是告訴我一聲啊！

李太醫……沒反應，專心攪和藥汁。

吳院使：“……”

李太醫沒注意到，一直盯著這邊的蕭靖凡卻看到了，蹙眉問：“傷處有異？”

吳院使一驚，轉身回話：“回陛下的話，要先將藥膏洗去才能看清楚傷處。”

蕭靖凡挑眉：“那你咳什麼？”

吳院使：“……”

“說！”

吳院使即便有心包庇李太醫也不能了：“回陛下的話，這位姑娘手上敷的藥膏並非出自太醫院，應是……”

“是臣閒時萃取花草汁液製成。”李太醫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接過話頭，“若經常使用此藥可使肌膚白嫩，亦對肌膚有舒緩之效。”

“方才臣見這位姑娘的傷處有些許紅腫，手邊一時沒有其它適用藥物，這才擅自用上。因事出緊急不曾登記在冊，還請陛下恕罪。”

蕭靖凡唇角微抿，顯出幾分不悅。

宮中規定，凡用新藥都得先在太醫院登記備案，做到有跡可查才可使用。

【這不就是榮貴妃最喜歡的美容藥膏嗎？難怪敷上去冰冰涼涼這麼舒服，手都沒那麼疼了。】

這是重點嗎？

蕭靖凡無奈地瞥了床上之人一眼。

只見簡單的月白色紗帳中，女子穿著一件碧色盤扣素小襖，屈膝側坐，腿上蓋著赤璋色碎花被。

一頭青絲順滑如墨，只在尾端拿碧色緞帶淺淺一束，攏在身前，越發襯得小臉兒瑩白。

細看的話，略有幾分憔悴。

蕭靖凡不禁皺眉，這女人是不是比之前瘦了些？

不知怎的，看著楚流徵對手上藥膏十分興味的模樣，他忽然懶得斥責李太醫了。

“罷了，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李太醫一愣，抬眼看向皇帝。

擅自用藥一事可大可小，可陛下竟連口頭訓斥他一句都不曾，就這麼了了？

他沒幻聽吧？

吳院使伸手拽了他胳膊一下。

愣什麼愣，趕緊謝恩啊！

李太醫這才回過神，跪下謝恩。

接下來便是兩位太醫一起給楚流徵洗傷處，觀察，把脈，上藥，最後包紮。

一整套流程走下來，得小半個時辰。

有蕭靖凡在旁邊盯著，兩位太醫做得更為細緻，耗時也就更久。

楚流徵伸著胳膊有些無聊，偷偷瞄了眼蕭靖凡的頭頂。

【自從知道真假公主的事之後，我怎麼看怎麼覺得暴君頭頂有道綠色光環，綠光普照什麼的，嘖嘖！】

蕭靖凡的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什麼真假公主？

【昨晚的宴會上有使臣提起和親之事，暴君沒有婉拒，估計過兩日三位公主的封號和位份就該下來了。】

【公主各個美貌，只可惜……西夏公主有兩情相悅的小竹馬，這小竹馬還想男扮女裝陪西夏公主入後宮。】

蕭靖凡：！

【真高麗公主沒入後宮就懷了一對雙胞胎，那遭遇比帶球跑的虐文女主還慘，昨晚虐得我抓心撓肝。】

【假公主倒是沒物件沒孩子，可這是假的啊，就算使臣回國之後補上玉碟那也是假的啊，紅果果的欺騙！】

蕭靖凡：！！

【目前也就高昌國那位公主有點和親的樣子了，就是個人癖好特殊了點，因為怕水不喜歡洗澡什麼的，不知道暴君能不能接受。】

蕭靖凡：“……”

屋中的氣壓越來越低，看著皇帝那張黑沉的俊臉，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楚流徵後知後覺。

【嗯？暴君這臉色不對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蕭靖凡咬緊後槽牙：你說呢？

【莫非……暴君突然想明白許婉儀其實是假懷孕，昨晚暈倒是裝出來的？】

蕭靖凡：？？！

“什……”半個字剛出口，他立刻以強大的意志力收住。

忍住！

不能問！！

憋得臉都紅了。

【嘖嘖，許婉儀為了復寵也是豁得出去，吃了假孕藥，也不知道最後誰會成為害了她那個假孩子的兇手。】

【這藥的效果能維持三個月來著，就是副作用有點大，會一整年月經不調，想想就難受。】

蕭靖凡：“……”

這女人到底會不會抓重點？！

【奇怪，暴君怎麼越來越生氣了？難道不是猜出許婉儀假孕？那……暴君知道昨夜的刺客是誠王那個十年腦血栓派來的了？】

【不對啊，暴君要是知道刺客是誠王的人，應該也能查到誠王已經暗中和西夏達成合作，怎麼著也該先找西夏使臣談談人生啊，怎麼會先宣安南國使臣覲見？】

【昨夜那刺客就是易容之後藏在西夏使臣隊伍裡混進來的，可以說刺殺暴君這事兒還有西夏一份，暴君能忍？】

當然不能忍！

蕭靖凡現在就想把他那位好皇弟一劈兩半。

他握緊菩提珠串做了個深呼吸。

不氣不氣，氣死了皇位就便宜那幫蠢貨了！

他端起桌上的溫熱茶水，牛飲一般喝了半杯。

朕倒要聽聽，還有什麼驚喜在等著朕！

楚流徵亂七八糟地猜了一大堆自娛自樂，打發時間，渾然不知某個皇帝已經要氣得心梗。

她還在心裡感嘆。

【西夏是真不要臉吶。一邊暗中和誠王合作，要誠王低價售賣兵器給他們；一邊打著從暴君手裡購買火器的主意，想和暴君合作搞掉韃靼和瓦剌。】

【兩頭都吃，胃口這麼大，不怕撐死嗎？】

【話說，以暴君的智商應該不會上西夏的當吧？】

楚流徵邊想邊瞄了眼蕭靖凡。

蕭靖凡已經提前收回視線，正望著窗外。

楚流徵只看到半張稜角分明、骨相優越的側顏。

【該說不說，暴君這張臉真是找不出半點瑕疵，哪個角度看都好看。這天天熬夜的，咋就不見暴君垮臉長皺紋呢？】

【這天生麗質就是不一樣哈。】

蕭靖凡：“……”

正巧此時，有個小太監跑來稟報，安南國使臣正在文華殿等候覲見。

蕭靖凡順勢起身離開。

再聽下去，不知這女人還要胡言亂語些什麼，今日就先到這兒吧。

他一走，屋內緊張的氣氛立時鬆快下來，兩位太醫也不磨蹭了，手腳麻利地給紗布打了個結。

吳院使叮囑道：“姑娘切記不可沾水。”

楚流徵點點頭，“有勞兩位太醫。”

李太醫背起藥箱，看向她：“以後每日都由我來給姑娘換藥，若姑娘感覺不適可派人到太醫院尋我，我立刻趕過來。”

繼專人看護之後她又混上私人醫生了？

還都免費！

有便宜不佔是傻子，楚流徵連忙應好。

茉香替她送二位太醫出去，仔細詢問有哪些注意事項。

李太醫很是耐心，一一答了。

茉香都記下，輕福了福身道：“二位太醫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