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華意沒有告訴三生,他是怎麼回覆夕月的。
但是三生記得,那天夕月離開教室後,三生笑嘻嘻的跑去找嶽華意。
她看到嶽華意皺著眉,看了一眼手裡捏著的情書。
然後抬目望向三生,哭笑不得地問了一句。
“三生,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
三生怔了怔,嘻嘻哈哈道。
“對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夕月求了我好久,我看著都覺得心疼。”
嶽華意把情書往書包裡一塞,從三生身旁擦身而過,大步離去,留下一句——“是啊,是挺驚人的。”
後來,三生問過夕月,那天表白時,嶽華意到底什麼反應。
夕月吐露秘密般,依著三生胳膊答道。
“三生,華意竟然臉紅了,還很害羞的笑了。他說,先讓他好好準備高考,還囑咐我,讓我好好學習。他說,等我倆都上大學了,我和他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三生想,夕月能這麼甜蜜的笑,那大概說的是真的。
夕月舉目望天空,一架飛機滑過,留下一條長長的白色軌跡。
她若有所思道。
“三生,華意不是個自私的人。他讓我好好念三年書,那我就等他三年。”
三生心裡一陣牢騷,為啥嶽華意那小子對她說的都是——“三生,你一天不要老讀死書,你瞧你的鏡片是不是又厚了。”
“三生,你昨晚幾點睡的,還是你被人打了,你瞧你的眼圈黑的跟塗了墨一樣。”
“三生,你要多吃飯,高考以前不要想著減肥,你瞧你,書包都快把你壓成駝背了。三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不要把主要矛盾搞錯了。”
三生想了想,說道。
“那是,從這番話看來,他對你確實照顧。他對我就是嫌棄,沒一句好話。”
“是嗎?”
夕月收回眺望天空的視線,看著三生,好奇問道。
三生肯定的“嗯”了一聲。
夕月揚起笑臉,似乎看到遙遠的雲端有彩虹的光芒。
三生到現在都記得,在那個午後,大大的操場上,兩個15歲的女孩並排坐在籃球場旁。
天空有飛機滑過,校園外有一條長長的鐵軌,向遠方綿延。
那時的三生好奇過,那條鐵軌會把她們帶到哪裡?
夕月躺在草坪上,滿臉憧憬。
“我和華意會坐著那架飛機蜜月旅行,到時再帶上你,還有菲清。”
15歲的她們,不會想到未來的日子裡,一個去了永遠回不來的遠方,一個淌過生死的關卡,褪了青澀,更是淌過一場斷骨重生般的劫難。
如果沒有陳菲清,那場斷骨重生是不是來的更早了一些呢?
當年,周明坤和英琪威逼三生墮胎。
甚至拿出了跟蹤三生姐姐蘇千意時偷拍的照片。
他們說,如果不墮胎,他們也不知道三生家裡到底誰會遭殃。
那時的嶽華意正在雲南創業,宋清輝跟著哥哥英澤天南海北的跑。
三生找到了陳菲清。
陳菲清毫不猶豫的將這一切攬下。
在三生進入手術室那刻,在外等待結果的英琪湊巧遇到一個碰瓷的。
一個年輕女子滑倒在地,哭喊著:“肚子難受。”
另一個滿口外地口音的男人,糾纏著英琪不放。
“就是你剛剛伸了一腳,絆倒了我老婆,我老婆剛懷上孩子,你說怎麼辦?”
英琪遭遇“調虎離山”時,三生已下了手術檯。
而英琪最後見到的診療記錄,不過是陳菲清偽造的。
在最難熬的孕初期,是陳菲清收留三生住在自己家裡。
兩人躺在雙人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吊扇嘩啦啦的轉著。
陳菲清問三生,為何執意要留下這個孩子,明明那個男人背叛了你。
三生將菲清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如講述一個溫情綿長的故事般說道。
“你知道嗎,孕週期第18周時,你就能摸到他在動。可是菲清,為何他現在還那麼小,在夜深人靜時,我甚至就能感覺到他如同一條小小的魚兒在肚子裡遊動。”
菲清枕著自己的一隻胳膊,側躺著看著三生。
“那是你太在意這個孩子了。三生,你執念不放,便會有幻想。”
三生的一雙手搭在腹部,如同護著體內孕育著的胎兒。
她的眸中映著不停的轉動著的扇葉。
“菲清,我的父親背叛了我的母親,明坤背叛了我。人常說宿命與輪迴。這算不算一種呢?”
“有時候我常常做一個夢,夢裡是明坤抱著我,他對我說,三生,我愛你。”
“可是下一秒,畫面全變了。夢裡,我躺在他的身旁,可是卻眼睜睜看著他與英琪擁抱在一起,,但我根本無法動,因為我的身下是一把把的利劍,劍鋒穿過我的身體。”
“我渾身是血的看著他們纏綿。我連放聲大哭的力量也沒有。”
三生眼眸潮溼,淚水溢位眼眶,順著面頰滑下。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繼續說著。
“菲清,這個世界總是說女人現實。其實男人比女人更現實,不是嗎?父親可以為了第三者,拋妻棄子,連撫養費都算計。”
“男友可以為了名利,背叛懷著骨肉的女友。”
“菲清,我對愛情與婚姻還殘留多少信心,連我自己都懷疑。但是我知道,我的生命裡需要一個孩子,他是我完整生命的一部分。”
“與其以後草草選擇一個男人生育,不如選那個曾經自己真正深愛過的。”
菲清為三生擦拭掉面龐的淚水。
她抱著三生,憐惜地安慰。
“三生,別怕,我幫著你留下這個孩子。沒有一條路是絕境,因為明天又是新的開始,新的起點就會有希望存在。”
三生坐在嶽華意的辦公室裡想起菲清說的那句話“沒有一條路是絕境”。
這些年來,三生似乎就是這樣從一條坎坎坷坷的路,跌跌撞撞到更加顛簸的險境,然後又連滾帶爬的從泥坑裡爬出,走向平坦,就這樣曲折迴圈,一路走來。
此時,陳菲清已離開,辦公室裡只剩下嶽華意與三生。
“三生”。
嶽華意為三生添上新煮的茶,將三生從思緒里拉出。
“三生,這次我可能幫不了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