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洛克藝術獎頒獎現場。
後臺,葉珩穿著銀白色亮片魚尾裙抱臂坐在椅子上閉眸休息,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金洛克。參獎作品是Duffy親自給她把的關。Marvin走進房間,穿著酒紅色西裝,繫著黑色領帶。青年冷漠而高傲,環視一週,看見最裡邊坐著的葉珩,無視掉其他參賽人員徑直朝著她走去。
葉珩察覺有人走近,睜眼瞧見他,勾唇笑了下。幾年前的比試他輸給了她,如今,兩人又以今晚金獎花落誰家打起了賭。
Marvin從旁邊拖個凳子坐在她面前,看著她勝券在握的神情沒忍住道:“你現在的表情真夠欠揍的。”
葉珩聳肩,做無辜狀:“你自己沒信心扯我做什麼?”
Marvin抬手在她額間彈了下,啐道:“臉皮忒厚。”向來高貴冷豔的他每次碰見葉珩就會破防,從初開始的不服氣,到最後在繪畫上的惺惺相惜。
他問:“還記得賭約嗎?”兩人約定,輸家要無條件答應贏家一個要求,不可推辭反悔。
葉珩冷笑了下,當然,她笑著湊近他的臉說:“你輸定了。”
Marvin選擇轉過頭,不理她。葉珩哈哈笑,她最喜歡看他吃癟的樣子,與平時有種特別的反差感。
屋內其他參賽人員都認識葉珩和Marvin,一個幾年前得了金獎聲名鵲起的Duffy學生,另一個自小就是業內同齡人的天花板,他們看著氣定神閒坐在一旁假寐的二人眼睛滿是好奇,據傳二人關係極為不和。金獎他們是不指望了,但八卦下兩位大師的高徒還是很有興趣的。很快,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下,開始頒獎。
屋內眾人紛紛出去落座,只剩葉珩和Marvin坐在後臺的休息室,獎項一個個宣佈。二人聽著臺前的聲音,葉珩淡淡開口:“咱們再加個條件怎麼樣?”
Marvin墨綠色的眼珠看向她問:“什麼條件?”
葉珩狡黠的說:“輸家親自上臺領獎。”二人最討厭在公共場合露面,每次得獎都是老師工作室的人員代領。因此除了業內人士,外人只聽說過他們的名字,沒有見過真容。
“金洛克藝術金獎的獲得作品是——”前臺頒獎聲音與Marvin的聲音同時響起。
“成交”
“Gloria 女士的《祁連山》”
前臺掌聲雷動,葉珩卻氣定神閒的看著他,彷彿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Marvin手在膝頭握了握,他深吸口氣看著她說:“你故意的。”
葉珩挑眉瞧他:“怎麼說話呢?我這是幫你,畢竟他們都想看看你長什麼樣呢。”
男子漢大丈夫,輸得起!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襬,在師姐幫葉珩領完獎後,主持人又宣佈了銀獎的獲得者“Marvin先生的《Dream》”得體的走上臺前。
大眾終於見到Marvin的真容,他拿著獎盃面無表情的樣子被定格在攝像機中,隨著典禮在全世界轉播。從此,隨著他作品傳揚世界時,那張英俊非常的臉印在人們的記憶中,更有甚者,是因為他的臉才開始瞭解他的作品。
葉珩在暗處看著他的囧樣,無聲笑的燦爛,Marvin不經意的瞧見她一眼,勾唇冷笑了下,臺下所有女士下意識倒吸口氣,Marvin先生除了畫技拔群,就連容貌也是一頂一的。
頒獎後,葉珩回到學校,她結束了遊學旅程,如今是Udk大學一名大三學生。
Duffy對她幾乎傾注了全部心血,對於她的課程嚴厲教導。雖然吃不消,葉珩還是全盤接受,看著老師的眼神,她無法說出個“不”字。她常常好奇,非親非故,為什麼她那時毅然來到自己的病床前,說要帶自己走。
老師聽到後,望向窗外的眼神瞬間變得悠遠而寧靜,裡面是她看不懂的情緒,她笑了下說:“因為你母親,是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笑容苦澀。每次提及喬明月,Duffy的情緒都會變得異常,因此葉珩也就選擇閉上嘴,不去惹她傷感。
葉清永知道孫女得獎後,異常欣喜。他親自致電孫女說了好久的話,末了問:“你最近跟你外公聯絡了嗎?”
葉珩深吸口氣,她拿著電話說:“年前打過次電話。”是舅母接的,外公身體欠佳,每次想起女兒都要難過好半天。舅母告訴她以後儘量不要聯絡,免得徒惹老人難過。
葉清永沒說別的,他告訴孫女自己給了她一份禮物,已經託人帶過去不日就會送到。葉珩笑了,她說:“謝謝爺爺。”
老人說:“光謝謝沒用,有時間記得回來看看你爺爺。”
葉珩鼻酸,她點頭:“嗯。”
撂下電話,葉珩轉頭去忙。Duffy打算給葉珩辦個個人畫展,讓她在媒體前露下臉。就在柏林的paren畫廊。Duffy的代理畫廊。
原本葉珩是不願意的,可又想到喜歡支援自己的人們,答應了此次畫展。
葉珩來回轉,忙著畫展的大小事宜,自己的第一場畫展,她親力親為力求做到最好。午休時,她坐在樓梯口吃著麵包,一瓶水映入眼簾。她抬眼望,是西裝革履的Marvin。她笑了笑接過水大飲一口,擰上瓶蓋。Marvin坐在身旁淡淡開口:“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葉珩斜眼看他,認識這麼多年,兩人不只是針鋒相對的對手,也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她笑看他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Marvin無語:“你什麼時候客氣過。”自從上次頒獎後,他工作室的郵箱經常收到狂熱女粉絲們的露骨表白,拉黑刪除都忙不過來。他看著電腦黑了臉,真的想抓到她胖揍一頓。但每次瞧見她,心裡就會莫名的開心,開心遠遠抵過生氣,他淡笑看著眼前狼吞虎嚥的女孩,他說:“等你忙完,來法蘭克福看看吧,請我在法蘭克福吃頓飯。”
葉珩不解:“我去你那,不應該是你請我吃飯嗎?”
他攤手:“要是你用賭約要求我,當然可以。”
葉珩嚥下最後一口麵包,說:“那算了,還是我請你吧。”因為一頓飯,浪費一個要求可惜了。她拍拍手,站起身繼續工作。
連軸轉多日,畫展前一晚,葉珩渾身疲倦的回到家,在樓下意外遇見了熟人。是陳暻。她好久沒見過他了,自從她那次舞會,陳暻便不怎麼聯絡她,之後她聽說陳覺有了女朋友,一頭扎進學習中忙的幾乎忘記了這個人。
陳暻穿著深藍色短款羽絨服站在不遠處,手插著兜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她走過去說:“陳暻?”
陳暻抬頭,眼睛亮了一瞬,他站在那笑著對她說:“恭喜你啊。”
她意外問:“你怎麼知道?”
陳暻眨眨眼,意外說道:“我就知道,葉珩恭喜你。”
葉珩蹙眉,她記得自己並沒有告訴過他她的名字。他說:“葉爺爺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巧在你家,聽見了你的聲音。”
葉珩點頭,問他來做什麼。
陳暻從懷中掏出個牛皮紙袋,他說:“葉爺爺託我把這個給你。”紙袋用蜜蠟封著,看起來厚厚的。
葉珩拿走紙袋,她說:“麻煩你特地跑一趟。”
陳暻揉揉發紅的鼻尖,看起來像是站了很久。葉珩想請他去喝杯熱飲,被他拒絕。他拉住她的胳膊,深深的看著她,眼神幽暗掩蓋掉很多情緒,葉珩不解的看著他,他笑了下,開口說:“現在跟我走,還來得及。”
葉珩蹙眉:“什麼?”
陳暻握著她的手臂,手掌微微顫抖,他說:“你父親和繼母一家在樓上等你。”
葉珩腦中嗡的一聲,自己的蹤跡向來被祖父外公隱瞞,葉雋是如何知道的?
她看著陳暻,猜到:“是你告訴的?”唯一能洩露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個人。
陳暻笑:“是啊,所以你跟不跟我走?”
葉珩揚手抽出自己的手臂,不解,疑惑的看著他,她從未與他有過齟齬,她問:“你為什麼這麼做?”
陳暻一臉無辜,他說:“也許是我太閒了。”
葉珩咬牙,她說:“你個瘋子。”隨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逃不掉,她也不想逃。她遲早得跟葉雋一家有個結果。
她上樓,看見家門口站著一家三口,來勢洶洶的看著她。她面無表情地開啟門,率先走進。門關上,葉珩看著眼前的三人。 葉雋帶著妻女坐在她對面,冷笑了下說:“你還真是長得一點都不像我,果然是賤女人和狗男人生的雜種。”
葉珩眼神冰寒的看著他說:“嘴巴放乾淨點!你沒資格評論我媽媽!。”
葉雋瞪眼,他說:“我是你爹,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葉珩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她說:“你也配?你算什麼?憑什麼在這跟我說話?”
葉雋呲牙,無恥的笑了,他說:“你還在老子家族譜上,我爹還是你爺爺,你這麼快就忘本了?”
葉珩不想跟他扯別的,她深吸口氣,冷靜說:“你們來是為了什麼?”
葉雋妻子和葉榛榛坐在一旁,葉雋倚著沙發大剌剌坐著,他妻子開口說:“聽說你媽給你留了一大筆遺產,你爸爸生意遇到點問題,需要你拿出來一部分週轉。”
荒唐,這家人打秋風打到自己身上,葉珩勾唇冷笑,一時間覺得這世界真是太特麼荒誕了,她指著自己說:“我?你們哪來的自信找我?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葉雋直起身,從妻子包中掏出一沓信迎面扔到她身上,他說:“這是你媽和你那個老師的通訊,你自己看看吧,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這些公之於眾,你不想看你媽和自己老師身敗名裂吧?”
葉珩撿起一封開啟瞧了瞧,渾身越發冰冷,困惑多年的疑慮終於得到答案,她接著拆開了一封又一封,眼淚奪眶而出。怪不得這麼多年,老師對母親念念不忘。
她捏緊信件,緊抿著唇眼神鋒利的看著眼前三個人說:“你們想做什麼?”
葉雋神色自若地說:“把你名下財產全部轉給我。”
葉母端坐著說:“你永遠別回國內,不能出現在你爺爺面前。”
葉榛榛得意地看著她笑,自己從小就活在名叫“葉傢俬生女”的名頭下,始終被“葉珩”這個名正言順的大小姐的陰影所籠罩。沒有了葉珩,那她就是光明正大的葉家小姐,只要沒有了葉珩。
葉珩笑了,笑的極為嘲諷,她走進臥室中,拿出自己名下的財產,房產等證明。她走出來,接著拿起葉清永給自己的牛皮紙袋,她步步後退,看著眼前三口說:“知道這是什麼嗎?”
她開啟燃燒正旺的壁爐,說:“爺爺給我的葉家財產。”接著她揚手一扔,全部投進烈火中。她上樓時開啟看了一眼,葉清永把葉家大半財產交給了她,怪不得,原來是怕自己兒子鯨吞。她看著瞬間瘋掉的三人,她說:“要啊,接著要啊。”
葉雋走上前扇了她一巴掌,白嫩的臉瞬間浮現五個指印,嘴角見血。葉珩伸手狠狠攥住他的衣領,她說:“我把身份證明也扔進去了,哈哈哈哈現在葉珩就是一個死人,死人沒有辦法取出財產的哈哈哈哈哈。”
葉雋看著她瘋狂的眼神,怔了怔,接著聽見她說:“要是我在外聽見任何關於信件裡面的內容,我就跟你們魚死網破。”
葉母說:“那就試試,我聽說明天是你的畫展吧?大畫家?正好明天人多,咱們就明天再見。”
葉珩鬆手,走到女人面前,她抹掉嘴角的血,她說:“那你可以試試。”
然後她撥開三人朝外走,葉雋刺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珩,你永遠也擺脫不了我們,覺得我們爛嗎?呵,你也在這灘爛泥裡,接著,你的老師,朋友,同學,統統會被你拉扯進來,你以為你是風光的Gloria 嗎?錯了,你永遠都逃不掉。”
葉珩轉身,她決絕道:“從今晚起,葉珩死了,她跟你們統統再無干系。”
門在身後關上,她衣服再跟葉雋廝打時破掉了,她就穿了一個黑色西裝外套,裡面是破裂的白色裙子,她一步步走著,看見仍然站在樓下的陳暻,陳暻瞧見她落魄的樣子伸手想要扶住她,被葉珩避開,她眼神冷冷的瞧著他,嘴裡吐出一個字:“滾。”接著自己漸漸走遠。
夜色漸盡,她太困了,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她走啊走啊,走到天橋下,看見一個流浪漢的被褥,卻無人在。她只好鳩佔鵲巢,蓋著被大夢一場。
不知多久過去,葉珩被吵醒,一個頭發蓬亂的男人她嘴裡嘰裡咕嚕地說著什麼。葉珩有些發懵地左右瞧了瞧,怎麼還是深夜,她抓著眼前人問:“今天是幾號?”
男人像是看著神經病似的瞧著她說:“27”
葉珩看天笑了,自己的畫展已經過去了,她一覺睡到晚上。估計老師和師姐師兄們都得滿世界找自己。流浪漢把她拽起來朝一旁推了推說:“你佔的是我的地方。”
葉珩抱歉地說:“對不起。”抬步要朝外走,流浪漢叫住她,把一個毯子扔在她腳邊說:“拿走,現在很冷。”
葉珩搖搖頭說:“謝謝你但不用了。”
她捂緊衣裳,迎著風朝畫廊走去,她想看看去。果然,深夜畫廊裡空無一人,她站在門口透過玻璃朝裡面打量,自己的作品一個個在裡面展出,那是自己這麼多年的心血。如今,咫尺相距,她卻再無法夠到。
有人路過,跟她說:“小姐,別等了,畫展已經結束了。”
葉珩轉身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她問:“你也是參加畫展的人嗎?”
男人點頭,放下手中熱烈綻放的一捧玫瑰在門口,頗為遺憾的開口:我以為今天能見到Gloria,結果還是沒有見到。”
葉珩意外,她問:“你很喜歡她?”
男人點頭:“我深愛她的作品。”
葉珩腫著半邊臉,笑的嘴痛,她捂著半邊臉說:“要是她知道你的喜歡,會很開心的。”
男人嘆氣:“或許吧。”他看著葉珩說:“這麼晚了,你趕緊回家吧。”葉珩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喃喃地道:“謝謝。”
她彎腰從花束中抽出一支玫瑰,既然是送給自己的,拿一支不過分吧?她晃晃悠悠的在大街漫無目的地走著,鞋子踩在雪地裡咯吱咯吱地響,她感覺自己越走越熱,越走越暈。終於,眼前閃過一輛轎車,她下意識攔住,看著車窗裡那個男人,一直在她心底的那張臉。
車窗緩緩放下,她看著男人冷峻的側臉問:“你見過保加利亞的玫瑰嗎?”
男人並不想理她,她又問了一遍,然後,然後她沒聽清男人說什麼便直直暈倒在他面前。
她終於,又看見了陳覺。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