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裡,醫生正在給一個病人縫皮,縫了以後把持針鉗遞給了我。
我像往常一樣接過來,沒有注意到針是朝下的,那帶血的針直接扎到了我的手背上,有了一秒鐘的痛感。
醫生慌了一下,問:“扎到沒有。”
我扯了扯手上的外科手套,手套上有一個細小的針眼。我知道應該是扎到了,可我鬼使神差的說:“沒事,應該沒扎到”。
手術結束,取下手套,我看到手背面板上有一個很小的血痂,我開始感到後怕。
如果這個病人有艾滋病,我又沒有及時的處理手上的傷口,天知道又會怎樣的焦慮。
我告訴了林遠這件事。
林遠問:“病人沒什麼病吧?”
我說:“沒有,有的話,我們會戴兩層手套的,但兩層手套也可能扎破。我煩惱的是我當時扎到了,他們問我時,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竟然撒謊說沒扎到,就沒及時處理傷口。”
我又嘆了口氣道:“可能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笨手笨腳的吧!但其實這是不應該的,是錯誤的。”
林遠說:“沒事就好,下次注意點吧!”
我說:“在手術室我總是精神高度緊張,腦子裡不停想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步驟。你不知道,他們都很輕鬆的聊天,我在一邊聽著都不知道說什麼。”
“那有什麼,把工作做好就行了。”
“可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同事,好像是挺不受人待見的。”
“管他們怎麼想呢,工作又不是為了他們。”
我又說:“我感覺醫生很嫌棄我。上次被分配到骨科跟臺,骨科的醫生一看到我,就說要換一個人來。說什麼骨科的無菌要求很高,要換個經驗豐富的來,我看他們就是不喜歡我。”
林遠說:“我覺得他們做的也沒錯呀,可能就是覺得你是新來的不太熟悉吧。你別想多了。”
“哎!你真不知道,我每天會挨多少罵。”
“那別人說的對不對呢?”
“好像也對。”
“那就沒什麼呀,說得對,改了就是嘛。新手難免都是會捱罵的。”
“好吧,有些醫生倒是不罵人,就是感覺和他們在一起就心裡特別不是滋味。我尤其討厭跟婦產科的手術,那些婦產科的醫生脾氣都很怪,總感覺高人一等似的。”
“可能醫生的壓力也很大吧!不能只看表面。”
我說:“這麼一想,也是,她們的確壓力更大。外科醫生外表光鮮亮麗,實際上真的挺累的。”
“我跟一個醫生做闌尾手術,就有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和在餐館做服務員差不多。來一個手術病人,做了手術,收拾東西,又接著下一臺手術。外科醫生真是個體力活,有些時候,做手術一做就是好幾個小時,甚至更久。飯也不吃,水也沒辦法喝,精神還得高度集中。聽說之前還有醫生做手術做著做著低血糖暈倒了。”
林遠說:“你們這一行確實不容易。”
我說:“有時我真的很佩服那些醫生,有時,我又很煩一些醫生,好像只有他們是最牛的。”
林遠說:“這就是個人的素質問題了。有些人,很有本事,但還是很謙遜。”
“我有一次上耳鼻喉科的手術,給一個醫生配合的時候,一起鋪無菌手術單,沒鋪好,她直接對著我大吼一聲:‘你知不知道,你一點都不專業!’她聲音特別大,整個手術室的人都被她嚇一跳。我卻很淡定,我真的已經盡力在做了。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沒有一點感覺,就好像,我死了,你不是在和我說話一樣。我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別人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好像有人還幫我打圓場,我一句話都沒說。”
我到這裡我便不再說話,想起了當初的畫面,眼淚又開始在眼睛裡打轉。
林遠沉默了一會,道:“你可能壓力真的太大了。”
是啊!壓力大,可又能怎麼樣呢!還是不得不得做一些事情,只能扛著這份壓力向前衝鋒。
我告訴林遠我要睡了,掛了電話。腦子裡卻在想,林遠能讓我快樂,可卻改變不了我的現狀,除了聊天,林遠又能幫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