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租屋到新生兒科的路上,我再也不像從前去觀察周圍的一切,一切都是過客。
我重複著同樣的事情,面對著同樣的一群人,在同一個狹窄的地方,日復一日。
我在門口換好了護士鞋,剛進入科室,感覺今天科室的聲音不對,有些嘈雜。
除了儀器的滴滴聲,還有急切的說話聲。
一個新生兒正在搶救。
“氧飽和度只有90%了,馬上面罩給氧,!”
胖醫生說著,一邊用拇指給孩子做心肺復甦。旁邊的護士麻利的擠壓著復甦球囊,一個護士去拿面罩,另外一個護士給孩子換著藥水。
這是與死神較量的時刻。
他們拼命把一個瀕危的新生兒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這群人,多麼真實。一切都是真實的,可我卻像在夢中,一個怎麼也醒不了的夢。
我看了一會兒,就走開了,還有許多工作等待著我。
我測完了孩子們的血糖,血壓和黃疸,又繞到了搶救的地方。
一切好像已經結束了,他們正準備把小孩轉去新生兒監護室。
胖醫生冷靜的指揮的樣子,我感到了一種權威,一種我不敢靠近的權威。
我沒有自信站在他們的身邊,去做這件看起來驚險卻十分偉大的事情。
這是一個合作的事業啊,少了哪一方都不行。我感受著這一切,可我不能融入這一切。
我嘆了口氣,有什麼工作是純粹自己一個人才能進行的呢?擁有絕對的獨立性呢?
我想不到有這樣的工作存在。
一個月的時間無比的漫長,從新生兒結束實習,我已沒了半條命。
在讓新生兒科護士長簽字的時候,她居然表揚了我。
那時我才知道,我是唯一一個堅持到一個月的實習生,已經有好幾個月沒來實習生了。
我對此一無所知,無知無覺,只是被本能推著走而已。
我拿著實習證明,從醫院往出租屋走,心裡空蕩蕩的。
都結束了嗎?這8個月我學到了什麼呢?
當這個問題出現的時候,最先從我腦子裡跑出的不是答案,而是那雙痠痛的腿,是那數不清的夜班裡心力交瘁的掙扎著起身。
我熬不了夜!我身體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我又問自己,我學到了什麼呢?我好像什麼也沒學到,我學到了什麼呢?
我尋找著意義,我需要給自己的時間賦予一個意義。
好吧,我告訴自己,我看到了醫院裡各種各樣的病人,各種各樣的疾病,體驗了在醫院的工作的艱辛。
除此之外,實習的痛苦遠遠大於帶給我的收穫。
畢業後,班裡組織了一場聚會。一個同學悄悄告訴我,她並沒有去實習,卻已然拿到畢業證了。
原來還可以這樣,我有些不平衡,我對自己說,她沒有體會到這一切,少了好多經歷。
可多麼無力啊,有些人生經歷並不是必須得,痛苦不一定非要去承受。
我已少了半條命,也少了原本的熱情,我打死也不想再進醫院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