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錚心中嘆息。

巨猿得意洋洋道：“如今朝廷之上朝政混亂，黨爭之勢如火如荼，大乾自身搖搖欲墜，各地不太平，造反者此起彼伏，各地妖魔作祟頻繁，不知道有多少人慘死於妖魔邪祟之手。”

“而本神庇佑了他們，保護了他們的安全，所求不過是區區血食供奉，又不是讓他們把命給我！”

“活得辛苦了一點，總比沒命了好。”

“閣下，話不投機半句多，告辭！”

說罷，他隨意拱了拱手，消失在顧錚眼前。

顧錚沉默了半晌，良久，他搖搖頭，從儲物袋中掏出一疊金剛符，破煞誅邪符，甲馬符給胖道士：“道長，請收下吧。”

這一疊符籙一看就是精品，以往能得到一兩張已經很高興了，現在居然有一疊送到自己面前，幸福來的太突然，胖道士有些不敢相信，結結巴巴：“這……這些是給我的？”

顧錚點點頭：“道長高義，在下佩服，還請道長收下在下的一點心意。”

“多謝閣下！”胖道士接過一疊符籙，小心翼翼的收起來。

“還不知道長高姓大名。”

“陳二狗。”

顧錚笑道：“不尋常人也有不同尋常的名字。”

陳二狗赧然道：“爹孃給的名字，沒辦法。”

吃完羊肉，顧錚起身告辭，村長送到村口，欲言又止。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村長低聲道：“大俠，我知道你是為我們打抱不平，可我們的確需要山神的庇佑，有了山神之後，我們附近幾個村再也沒有被妖魔鬼怪害過人了。”

“我們太需要山神了。”

顧錚搖搖頭：“山神有句話說得對，活得再苦，也比活不了好，是我多事了。”

…………

回黑山縣的路上，顧錚心中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

巨猿山神功過到底如何？

但有件事可以肯定，巨猿山神算不上為惡，他比之九成的妖魔鬼怪都要好的多。

畢竟他的確庇佑了村民，避免他們被妖魔肆虐，殘害。

從他觀察到的跡象來看，大乾已經是王朝末年，時常可以聽到哪裡哪裡又有人造反起義了。

大乾對天下的統治已經是搖搖欲墜，這種時候，朝廷自身難保，自然無法顧及普通的百姓。

陳叔說他一輩子就沒見過一次殭屍，那是倖存者偏差。

一來，陳叔是住在黑山縣城裡的，目前來看，城市裡大規模聚集地的生存還是有基本保證。

二來，王朝末年，大乾國力急轉直下，對各地的控制一日不如一日，陳叔所說‘這天下畢竟是朝廷的天下，不必擔心妖魔作祟’可能還是幾年的觀念，沒來得及更新。

如今天下妖魔作祟的一年比一年頻繁，百姓活的越來越艱難，他們需要有一個山神去庇佑他們活著。

即便除掉了巨猿山神，誰能保證村民們不會被妖魔肆虐而有死傷呢？

那樣的話，便是好心辦壞事。

所以顧錚最後沒有管。

這是村民們自己的選擇。

想了半天，顧錚覺得歸根結底都是朝廷的錯。

世道崩壞，朝廷不作為，有了權力真空，就被巨猿山神替代了。

其實巨猿山神和某些酷吏，貪官沒多少區別，都是在赤裸裸的盤剝壓榨百姓。

村民供奉山神是自願的行為，然而巨猿以自身實力壓迫百姓供奉血食卻是接近了村民們的承受的極限。

這和官府給百姓設定的苛捐雜稅本質上是一樣的。

巨猿之所以顯得沒那麼壞，是因為殘害百姓的妖魔鬼怪太多，在這些妖魔的襯托下，巨猿反而顯得清新脫俗中透露著一絲仁慈。

畢竟他真沒有害人性命。

回到黑山縣，顧錚竟然聽到了有人在討論隔壁廣平縣宋家遭難的事情。

這就很古怪，隔了一百多里，僅僅一個晚上的時間，訊息是怎麼這麼快傳遞過來的。

“欸，你你聽說了嗎，廣平縣宋員外父子昨晚被賊寇殺了。”

“什麼賊寇！我聽說的是大俠！那宋員外好像是前朝廷御使，回鄉之後橫行鄉里，周圍的人深受其害，一個大俠行俠仗義，將其殺死。”

“這就是作惡多端的下場，那宋員外只有一個兒子，喜好納妾，就是想再生幾個兒子，結果一個都生不出來，現在父子倆一起共赴黃泉，直接斷子絕孫，也是報應！”

大部分人都是在幸災樂禍。

顧錚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監牢。

通報了一聲，再次進入了這個昏暗的環境。

張鯨，張哲父子躺在陰暗潮溼的囚牢中，若不是胸膛還在起伏，顧錚都要以為他們死了。

察覺到有人站在囚牢邊，張鯨慢慢的轉過頭來，眼中的怨毒之色幾乎化作實質，從喉嚨中擠出一句如蚊蠅般的聲音：“我就算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顧錚笑道：“看來這蠱蟲的效果還不錯，這才過了多久，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慢慢享受。”

從張鯨的體型就看得出這蠱蟲比任何酷刑都要可怕，這才不到一個星期，他就從一個強壯魁梧的漢子變成了一個瘦弱的男人，臉色蠟黃，眼眶深陷，眼睛黯淡無光，像極了吸了多年的癮君子。

“啊啊啊啊啊~~~~”

看到蠱蟲效果很不錯，顧錚正要離去，忽而聽到一道淒厲至極的慘叫聲響徹監牢，尋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個囚牢中倒吊著一個漢子，周身血跡斑斑，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肉。

“那漢子，犯了什麼罪？”

那漢子關押的囚牢是黑山縣監牢中的特殊囚牢，普通的囚牢是木質的，而特殊囚牢卻是鐵製的。

關押多是實力強大，窮兇極惡之輩，張鯨便是如此。

獄卒回答道：“那不是黑山縣的犯人，是錦衣衛帶來的犯人，路過黑山縣借用的囚牢審問犯人。”

“我聽說這犯人是綠林強人，三個月前鎮平郡鬧蝗災，餓死了很多人，這人帶著幾百個人衝擊糧倉，殺死了很多糧商，官吏，甚至連縣令都被他殺死了。”

“此後錦衣衛追了他兩個多月，才將其抓住。”

顧錚湊近了一點，可以看到囚牢中有五個穿著制式服裝的錦衣衛，其中一個錦衣衛揮動鞭子狠狠地抽。

鞭子上沾了鹽水，還帶著倒刺，每一鞭子抽下，那漢子身上都會多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感覺到有人靠近，其中一個錦衣衛豁然側頭，目光電射而來，打量了一下顧錚，見他在十丈之外，便沒有在意。

此時顧錚可以看清楚，這漢子雙手，雙腳的指甲已經全部被拔光了。

那漢子痛的全身扭曲，暈了過去。

一盆涼水澆下去又醒了，一個錦衣衛拿起燒的通紅的鐵棍，在漢子身上隨意滾動。

滋滋滋~~

燒焦的味道瀰漫開來，那漢子被這般折磨，已然奄奄一息，連喊叫的聲音都沒了。

顧錚搖搖頭，這漢子若是隻殺了糧商，估計也就是掛個懸賞意思一下，估摸著還不會惹來錦衣衛。

可既然殺了官吏，連縣令都殺了，和造反無異，是對朝廷制度的挑釁，啪啪打朝廷的臉，屬於十惡之一，朝廷說什麼都不會放過他。

朝廷是搖搖欲墜了，可還沒有倒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