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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如您所願

記憶隨著時光回溯,在時空中回淌。像羽毛一樣飄過重疊的山巒,奔湧的江水,飄過數年時光,來到幼年。葉珩睜開眼睛,下意識朝著母親的病床看去,母親罕見的睡的正香。她閉上眼翻個身打算重拾睡意,未果。索性起身走到露臺上,坐在椅子前望著月亮出神。母親一年前發現肺癌晚期,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頭。外公從初得知訊息後的氣急敗壞到如今全家都心如死灰。

閒時,喬家人就在喬明月病房中陪著她。喬明月卻嫌人多,她對父親哥哥說著儘管忙去,我有珩兒陪我就行。喬世爻忍著難過笑罵女兒沒良心。

葉珩站在一旁,看著母親與外公說笑,心底一片茫然。她知道母親要離她而去,想要留住母親自己卻無能為力。她太小了,十三歲的年紀還能做什麼呢?葉珩從小不喜說話,唯一算得上熱愛的也就是畫畫。喬明月身體健康時,帶著她走遍世界,覽盡天下波瀾壯闊,小橋流水的景色,那時葉珩的眼睛亮晶晶的。如今,她已經一年多沒有拿起畫筆了。

屋內響起喬明月咳嗽聲,葉珩站起身進屋給母親倒杯水,她扶著母親起身,水杯遞至母親唇邊。喬明月喝口水,衝女兒笑了下,葉珩放在母親給她將被角掖緊。

喬明月瘦骨嶙峋的手拍了拍女兒的臉頰,問她:“怎麼還不睡?”

葉珩坐在母親床邊搖搖頭。喬明月見狀,無奈的嘆氣。她怪自己婚姻不順,沒能給女兒一個完整的童年,導致女兒形成寡言少語的性子。自她病後,經常反覆唸叨女兒:“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要學會跟別人溝通。”

葉珩眼睛溼潤,她搖頭。喬明月聲音含了嚴厲,她說:“我不在的話,去找外公,他會庇佑你。”

葉珩開口,聲音發啞,她說:“媽媽,不死。”她不讓媽媽死去。

喬明月聽見女兒的話,忍耐許久的眼淚洶湧而下,她起身抱著女兒,撫摸她的後背。女兒尚且年幼,葉家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庭,教她如何放心得下!她趁著精神頭足的時候,跟父親仔細斟酌,意欲將女兒託付給喬世爻。她坐在椅子上,看著庭院中開的正好的海棠,對父親殷切相托。喬世爻聽著女兒虛弱的聲音,內心心疼的無以復加。他拍著女兒的手答應道:“你放心,珩兒就在我這,誰都別想傷害我孫女。”

喬明月蒼白的臉上出現笑意,她說:“女兒不孝,沒能陪父親多時,到最後還讓您承受喪子之痛。”

喬世爻將女兒攬在懷中,父女兩人雙雙落淚。

喬明月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啊昏睡中度過。喬世爻拒絕葉家任何探視,毫不留情的將人攔在門口不見。葉珩整天守候在母親身旁,她本就不愛說話,自從母親病危,更是一整天不出聲。因此大家都覺得小姐跟個假人似的,不會說話、不會哭、更不會笑。只有少數時間喬明月清醒的時候,她眼神還能有點生氣。

很快,喬明月的時間走到盡頭。這天早上,她清醒的很早,她從床上醒來眼神清亮,葉珩扶她起身穿好衣服,她說:“扶我去梳妝檯前,我想化妝。”

喬明月坐在鏡子前,久在病中,面容枯瘦憔悴。她撫摸自己的臉,眼中情緒翻湧。曾幾何時喬氏集團喬明月可是憑著美貌名聲遠播。可現在誰還知?對著鏡子,喬明月描眉塗臉,她動作極慢,力求最後一次的妝容做到極致。最後,妝容精緻的她側頭看向女兒,她問:“好看嗎?”

喬羽一直瞧著母親,此時她笑了,點頭說:“好看。”母親是個美人,她自小就知。可惜紅顏命薄,嫁給個浪蕩子,婚姻生活對於喬明月而言如附骨之蛆,吸食掉她所有的生氣與快樂,最後變得了無生氣。喬明月伸手握住女兒的手,葉珩蹲下身把臉埋在母親膝上。她不時撫摸著女兒的臉,溫溫柔柔的囑咐:“我名下的財產都留給你,成年之前由你外公暫管。你想做什麼就放心大膽去做,畫畫就很好,你既然熱愛,就不要輕易放棄。”她低頭瞧著女兒,眼中濃濃的不捨,她接著說:“媽媽只能陪你走到這了,日後有事不要一個人憋著,多跟外公商量,舅舅也可以。不要怨恨你爸爸,我與他之間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歸根結底他還是你的父親。”說太多話,喬明月緩了緩,她的膝頭已經溼了一片,她抬起女兒的下巴,發現女兒已經哭的不成樣子。喬明月心如刀絞。

她勉強堅持接著說:“寶貝,媽媽愛你,當我發現你的存在時,覺得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所以,未來遇到困難不要怕,你是在被期待與被愛中來到這個世界的。你要……”喬明月眼淚砸到葉珩手背,她說話越來越困難。葉珩抬頭看著媽媽,眼中眷戀與難過,她哭求說:“媽媽,別離開我,求您了。”

喬明月伸手摩挲女兒臉頰,張嘴勉強說:“要開心的在這世上生活,找一個愛你的人,不必……太優秀,只要一心一意待你就好。”無論如何,未來的路,就要靠女兒自己走下去。喬明月自知自己大限已至,無論如何叮囑,都放不下心。她讓葉珩扶自己躺在床上,擦去女兒的眼淚,她說:“把外公叫進來吧。”喬家其他人早就站在房間門外。

葉珩站起身,她走出門換喬世爻進去,舅舅舅母和妹妹一同站在門外,兩位大人同情可憐的看著她,舅舅直接將她抱進懷裡,聲音顫抖著說:“孩子,別哭。”

許久,喬暄陽一家進門見喬明月最後一面,當晚,喬明月在睡夢中離開人世。

喬世爻痛失愛女頓時悲痛欲絕泣不成聲,眾人皆悲傷流淚。葉珩趴在母親床邊看著母親安詳的容顏好似母親只是睡著了,自己只要等她醒過來就好。她雙手握著母親冰涼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頰,媽媽你冷嗎?我給你捂捂就不冷了。

喬世爻見自己外孫女不哭不笑,不悲不喜的樣子,只當她平時也嫌少表露情緒,以為是遲鈍,便沒太在意外孫女狀況。誰知當有人要移動喬明月身體時,一向安心的葉珩眼眶發紅,嘶吼拍打著那些企圖要挪走喬明月的人,就如幼小的野獸保護自己最珍視的存在。喬世爻抱住外孫女,試圖讓她冷靜,誰知葉珩的力氣能掙脫他,她哭著,喊著:“不行!不行!”喬暄陽與喬家一眾人去拉她,突然,葉珩喘息一頓,口吐大口鮮血。眾人瞪大眼睛,就見葉珩雙眼一閉,直直地倒在地上。

葉珩悲傷至極,傷了肺腑,以至於吐血。醫生在她的房間囑咐喬世爻要多注意患者情緒,避免受刺激。

喬世爻認真點頭。女兒臨走時,心心念念放心不下的唯有獨女,他自然不能虧待了女兒的孩子。”

葉珩昏睡多日,等醒過來時,母親的殯禮早已結束。葉珩白著小臉,拒絕了大人的陪同,一個人來到母親的墓碑前。她看著墓碑上母親的相片,笑容依舊,只是佳人不在。葉珩蹲下身將懷中花放下,她看著母親笑了,她想著:媽媽,希望你的來世是幸福的,自由的。願你如風,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遇見好的朋友、心儀的愛人、孝順的子女。

我會好好生活,如您所願。

風乍起,吹過隨風搖擺的樹林,吹來初春的花香,溫柔的暖風似乎對這世間諸多眷戀,它撫過葉珩的髮絲,向著天空飄去,飄向更遠,更廣袤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