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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輩子

她心緒紊亂,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生出這些她不能形容的情緒來。

“這裡有個錯別字。”許妄言還沒從自己的想法裡走出來,就看見他的手指指向了她書本上的一個字。

“應該是傾,有個單人旁。”他認真的指出她的錯誤。

她聽著他的話,動筆將那個字加上了個單人旁。

這個字寫錯了,她早就發現了,只是當時忘了改。

“你念過書?”她問他。

她語氣裡沒有嘲諷,沒有輕視,只是單純的疑問。

“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賭輸自己全部家當的大叔教的。”

“他以前是個老師,後來被人頂了,變成無業遊民,染上了賭。”

他平靜的敘述著,沒有太多情緒。

“他說,教我,讓他又有了一種當回老師的感覺。”他抬眸,望向窗外昏暗的天空,“他說他真的很喜歡教書。”

所以,雖然他對這個不感興趣,卻還是認認真真跟著他學。

在那裡,他和他一起待了一年,也跟著他學了一年。

他學會了很多字,也學會了查詞典。

那個大叔說,他很聰明。

想到這,他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聰明。

聰明有什麼用啊。

還不是一樣的,被騙去黑廠,一分錢也賺不了。

許妄言靜靜的聽著他說話,聽到他笑,只是偏頭看著他。

她沒問他笑什麼。

沒什麼好問的。

她知道他為什麼莫名其妙的笑,因為她有時也會這樣。

總之,她知道,這不是開心。

是自嘲,是諷刺,是絕望,是對未來無邊無際,充斥著黑暗的人生的笑。

是苦澀的笑。

“許妄言。”

她正想著怎麼轉個話題,就聽見他喚她。

“你那天,為什麼會看見我就哭了。”他看著她,眼神專注。

那是他們第三次見面,四捨五入,等於陌生人。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那樣。

許妄言看著他,沉默了。

二人就這樣對視著。

過了幾十秒,她開口,聲音又輕又緩:“你知道麼,眼淚有時候很奇怪。”

她頓了頓,又說:“疼的時候能忍住,累的時候能忍住,就是委屈的時候,怎麼也忍不住。”

沈烈彥看著她,沒說話。

那她當時,是有多委屈啊。

他又看向她側臉那道已經結痂的疤痕,胸口有些悶悶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剛好委屈的時候,遇見你了。”她說完,也沒看他。

在家複習的這些天,她終於不用承受那些人的嘲諷和欺負。

可這不代表她高中這幾年所受的欺壓全部都被她忘了。

即使李政來她家看她的時候也叫她忘記那些事情,專心備考。

可她忘不了。

那些難聽的話,在她的心裡,生根發芽,日益壯大。

“別想了。”他抬手,將她那縷散落已久的碎髮撩在耳後。

“有些東西,有些事,有些人,本來就不值得回憶。”

許妄言只是怔怔地看著他,沒回話。

人真的會在低谷期喜歡上一個對自己很溫柔的人麼。

她無法回答。

只是她現在只覺得自己胸腔震動的頻率不太正常。

“許妄言,”她又被他的聲音從失神裡喚了出來。

“你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的,”他側眸望她,“相信我。”

少年認真的聲音響在耳畔,很輕,也很堅定,叫她一輩子也忘不了他現在說的話了。

一輩子是多長呢。

沒有人能回答。

也許是幾十年,也許是一天,也許是某一秒,某一刻。

看,你也不用遺憾,其實,你已經和那個人有過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