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緒紊亂,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生出這些她不能形容的情緒來。
“這裡有個錯別字。”許妄言還沒從自己的想法裡走出來,就看見他的手指指向了她書本上的一個字。
“應該是傾,有個單人旁。”他認真的指出她的錯誤。
她聽著他的話,動筆將那個字加上了個單人旁。
這個字寫錯了,她早就發現了,只是當時忘了改。
“你念過書?”她問他。
她語氣裡沒有嘲諷,沒有輕視,只是單純的疑問。
“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賭輸自己全部家當的大叔教的。”
“他以前是個老師,後來被人頂了,變成無業遊民,染上了賭。”
他平靜的敘述著,沒有太多情緒。
“他說,教我,讓他又有了一種當回老師的感覺。”他抬眸,望向窗外昏暗的天空,“他說他真的很喜歡教書。”
所以,雖然他對這個不感興趣,卻還是認認真真跟著他學。
在那裡,他和他一起待了一年,也跟著他學了一年。
他學會了很多字,也學會了查詞典。
那個大叔說,他很聰明。
想到這,他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聰明。
聰明有什麼用啊。
還不是一樣的,被騙去黑廠,一分錢也賺不了。
許妄言靜靜的聽著他說話,聽到他笑,只是偏頭看著他。
她沒問他笑什麼。
沒什麼好問的。
她知道他為什麼莫名其妙的笑,因為她有時也會這樣。
總之,她知道,這不是開心。
是自嘲,是諷刺,是絕望,是對未來無邊無際,充斥著黑暗的人生的笑。
是苦澀的笑。
“許妄言。”
她正想著怎麼轉個話題,就聽見他喚她。
“你那天,為什麼會看見我就哭了。”他看著她,眼神專注。
那是他們第三次見面,四捨五入,等於陌生人。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那樣。
許妄言看著他,沉默了。
二人就這樣對視著。
過了幾十秒,她開口,聲音又輕又緩:“你知道麼,眼淚有時候很奇怪。”
她頓了頓,又說:“疼的時候能忍住,累的時候能忍住,就是委屈的時候,怎麼也忍不住。”
沈烈彥看著她,沒說話。
那她當時,是有多委屈啊。
他又看向她側臉那道已經結痂的疤痕,胸口有些悶悶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剛好委屈的時候,遇見你了。”她說完,也沒看他。
在家複習的這些天,她終於不用承受那些人的嘲諷和欺負。
可這不代表她高中這幾年所受的欺壓全部都被她忘了。
即使李政來她家看她的時候也叫她忘記那些事情,專心備考。
可她忘不了。
那些難聽的話,在她的心裡,生根發芽,日益壯大。
“別想了。”他抬手,將她那縷散落已久的碎髮撩在耳後。
“有些東西,有些事,有些人,本來就不值得回憶。”
許妄言只是怔怔地看著他,沒回話。
人真的會在低谷期喜歡上一個對自己很溫柔的人麼。
她無法回答。
只是她現在只覺得自己胸腔震動的頻率不太正常。
“許妄言,”她又被他的聲音從失神裡喚了出來。
“你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的,”他側眸望她,“相信我。”
少年認真的聲音響在耳畔,很輕,也很堅定,叫她一輩子也忘不了他現在說的話了。
一輩子是多長呢。
沒有人能回答。
也許是幾十年,也許是一天,也許是某一秒,某一刻。
看,你也不用遺憾,其實,你已經和那個人有過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