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許妄言做完試卷，有些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

秋日夜晚的星星依舊那麼明亮地閃爍著，她撐著腦袋，開始數起星星。

一顆、二顆、三顆......

“許妄言。”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忽的響起，少女下意識低頭望去，就看到了站在她窗外不遠處的少年。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忘記了自己數到了第幾顆。

“想出去玩兒麼？”沈烈彥對著她招了招手，聲音有些恣意又張揚。

聽完他的話，少女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我明天要......”

說到這兒，她忽而一頓。

她明天不用去上課了。

已經沒去學校兩週了。她恍然記起。

想到這裡，她起身將外套拿起，開門走到了少年面前：“去哪兒玩？”

沈烈彥沒回答，只是將她手裡的外套拿起披在她身上，隨後拉著她的袖子帶著她往巷子外走。

四周靜悄悄地，連風聲也沒有。

許妄言看著自己前面走著的人，忽然想起，好像他們很多次相遇都臨近夜晚。

夜晚那麼黑那麼暗，可他身上彷彿帶著星星點點的光，顯得愈發明亮。

他似乎就是夜晚中走出來的，滿身風塵與星光的少年。

也不知走了多久，沈烈彥將她帶到了一個地方。

天色有些暗，她只看清四周都是些將黃未黃的草木，只高過她的膝蓋。

沈烈彥回頭，看著有些不知所以的少女，微微笑了聲。

他將手中的手電筒關閉，帶著她繼續往深處走。

周遭只有風輕吹草木的聲音，還有他們穿過草木時發出的沙沙聲。

忽的，有一隻發著光的蟲子從草木叢中慢慢飛出來，許妄言有些驚訝。

那是螢火蟲。

現在已過秋分，這個地方居然還會有螢火蟲。

周圍的螢火蟲越飛越多，逐漸把四周昏暗的環境照得有了一點兒亮色。

許妄言看著這樣的情景，面上逐漸露出些許笑意，她抬眸，望了望站在自己身邊面色柔和的少年，心裡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秋色夜茫，落葉枯黃。

可少年在告訴她，還有光亮，還有希望。

“是不是很神奇，”沈烈彥聲音清朗地開口，對著許妄言笑“這個季節還有螢火蟲。”

“嗯。”她輕聲答了句。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外祖母和她一起看過螢火蟲。

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少年沉默了下。

他忽然往前跑去，與站在原地的少女拉開了一段距離後停下。

“許妄言”少年朗聲開口叫她，“假如你追得到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麼樣？”

聽著他的話，許妄言你的笑了一聲，“你好幼稚，我才沒興趣。”

她說得平淡，沈烈彥以為她真的不感興趣，抬腳便要走回來，卻看見少女忽得抬腳，朝自己這邊快步跑來。

“口是心非。”少年快速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大聲說了句。

許妄言越過黑暗裡的草叢，一邊笑一邊追著他。

“你最好保證你的秘密真的很有趣。”她帶著些許威脅意味地開口。

“你追上我再說吧。”沈烈彥一邊跑一邊回頭對著她說。

二人就這樣，你追我趕著。

有好幾次，許妄言都離他很近，卻又會被他忽然加速躲過。

她懷疑他是故意的。

也不知追了多久，她終於停下步子彎下腰雙手撐腿，只抬頭看著超過自己一大截的人。

“沈烈彥，”她氣喘吁吁地開口喚他。

少年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卻由於月色太暗，沒看清她的表情。

“我追不上你，所以我告訴你一個不完整的秘密吧。”少女的聲音隨著風聲吹進他的耳朵裡，連螢火蟲都跟著飛舞了起來.

“你來找我的時候，你猜我在幹嘛？”她聲音雀躍地開口問他。

“不知道，”沈烈彥聽見她的問題，想了一會兒又說：“你是不是在看星星？”

“你猜對了一半，”少女帶著笑意地聲音響起，“我在數星星。”

“數到幾了？”少年聽完，朗聲問她。

“你過來叫我，我看見你，就忘了。”許妄言邊說邊不露痕跡地走向他，“其實我有一點生氣，不過看在你帶我看螢火蟲的份上，我不怪你了。”

沈烈彥聽完她的話，噗呲笑了一聲：“你這也算秘密麼？”

“怎麼不算，都說了這是個不完整的秘密了。”少女說得嚴肅又認真。

“行吧，那我…”

“抓到你了！”少年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一個劍步衝上前的少女打斷。

他有些無奈又訝然地看著她。

“你現在可以說你的秘密了吧？”許妄言有些狡狹地聲音響在他的耳畔。

沈烈彥將她拉著坐了下來，有些悠然地半靠著身後的樹叢。

許妄言學著他的樣子，也輕輕往後靠去。

“其實我的秘密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他頓了頓，繼而開口：“我把一個小偷的錢給偷了。”

“他發現了麼？”許妄言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當然沒有。”沈烈彥懶散地回了句。

似乎還夾雜著幾分得意。

“那這個秘密確實挺無聊的。”她誠實地作了總結。

少年輕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幾隻螢火蟲漫無目的飛著，好像在控告他們侵佔了它們的領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突然輕聲開口：“你那個不完整的秘密的下半部分是什麼？”

許妄言沉默了會兒，而後輕笑了聲：“你猜。”

其實下半部分很簡單。

就是她忽然覺得沒關係了。

如果她數到了第999顆，那他就是第一千顆。

在她眼裡，他就是奔跑在人間的另一顆星星，獨一無二。

四周都是空闊的平原，許妄言忽的站起身來，走到了平地中央。

幾隻螢火蟲紛紛揚揚地飛舞著，周遭風聲大作。

“沈烈彥，”大風將她的聲音帶到了平原中的每個角落，而後又傳回到少年的耳朵裡，“謝謝你。”

帶我看這麼好看的螢火蟲。

沈烈彥看著站在不遠處被幾隻螢火蟲簇擁著的少女，眉眼不由得沾染上了幾分笑意。

他沉默了半晌，而後輕聲開口，聲音幾乎被大風淹沒:“別總對著我說謝謝。”

他其實沒為她做過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她自己承擔著這一切。

許妄言聽著周遭的風聲，好像聽到了他的回答，可似乎又沒有。

“你剛剛說話了嗎？”她索性直接問出了口。

沈烈彥頓了頓，正要開口，卻發現周遭漸漸安靜了下來。

是風停了。

“喂，沈烈彥，我問你呢，”少女清晰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你猜。”他笑著開口答了聲。

也不知是為什麼，風停了的時候，他的活也說不出口了。

心聲止於風聲。

他說完這句話便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她身旁。

藉著月色和螢火蟲發出的些許光亮，許妄言只能勉強看清他的面容，昏暗的光反倒襯著他的五官帶著些許柔和的意味，透出星星點點的溫柔。

“你倒是會學。”她抿了抿唇，聲音有些俏皮。

沈烈彥聞言，側眸望向她。

少女一頭長髮高高的紮起，只略微看到她有些模糊的側臉，就像是夏日裡緩緩流動的溪水，帶著幾分青澀稚嫩的味道，乾淨澄澈。

他聽到了，風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