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9章 不可以

“你衣服都溼了,快走,回去換一身,我生了火,現在應該沒熄。”許妄言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溼潤感,雨勢也越來越大,立刻加快了腳步。

沈烈彥默默看著她,腳步也跟著她加快了些。

他忽然想起於明那天晚上對他說的話:

“如果她知道了這些,你也離開了,她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

“感情這東西我不太懂,可是如果我是她,我一定釋懷不了。”

他後來回於明的話是什麼來著。

他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只說了一句。

記不清了,那天被於明灌了點酒。

不管怎樣,他相信許妄言會好好生活的,也相信她會慢慢忘記這些事。

在他看來,許妄言一直是一個很堅強,很樂觀的人。

他相信她以後一定會活的很好。

而且,這些她不會知道,他也永遠不會讓她知道。

這些事都是他心甘情願的,是他自已要做的,他不要她知道。

如果她知道了,她一定會一個人躲著偷偷流眼淚,他不要她流淚。

他做這些,就是不想她流淚。

一路上,二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很快就走到了山洞。

發電機已經被她開啟,昏黃的燈光照亮四周,火堆裡的火也沒熄滅,還燃燒著,燒的正旺。

“你趕緊換衣服,要不然感冒了。”許妄言坐在火堆旁邊,說完這句話之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補充了句:“我不看你,我把眼睛閉著,絕對不轉身。”

沈烈彥看她背對著自已,抬手擋住眼睛的樣子,心下覺得好笑。

他很快換好,把換下來的衣褲晾在竹竿上,隨後走到她旁邊坐下來。

確定他換好衣服的許妄言緩緩睜開眼睛,她抬眸,看了眼坐在自已旁邊正用毛巾擦著頭髮的人,隨後移開目光。

頭髮被他擦得亂糟糟的,幾根碎髮微微翹起來,他低垂著眸,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看起來笨笨的,給人一種溫順的錯覺。

山洞外雨聲越來越大,夾雜著幾聲雷聲,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山洞周圍搖搖欲墜的花草,四周枯黃的樹葉被雨打溼,雨滴與樹葉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二人坐在火堆旁,誰都沒有說話。

許妄言用手撐著腦袋,有些百無聊賴的看著燃燒的火苗,眸子半閉不閉的,似乎是要睡著了。

沈烈彥擦好頭髮,將毛巾放好,轉頭就看見女孩微閉著眼,頭一點一點的樣子。

有點呆呆的。

他看了好半晌,嘴角不自覺跟著上揚起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情緒不知不覺那麼容易被她牽動。

她笑,他就覺得開心,她哭,他就跟著難過。

這種感覺很陌生,讓他屢次想要遠離她。

可他控制不住自已,很久不見她,他就忍不住想她。

不管怎樣,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他自已的選擇。

他不後悔。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時候他的決定與現在截然相反的話,她一個人面對這些,該有多難過,該有多絕望。

這麼多年,他四處流浪,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像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直到遇到她。

直到遇到她,他才覺得生活沒那麼苦,沒那麼無趣。

雖然世界還是一片黑白,可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覺得心裡好像放了一場五彩斑斕的煙花。

她很堅強,一個人撐了那麼久,那麼久。

他不想讓她難過,也不想看見她的眼淚了,一點都不想。

“許妄言。”過了許久,他終於開口,聲音很輕。

聽到他的聲音,少女後知後覺的睜開眼睛,二人的視線在那一剎那猝不及防的相撞。

彷彿觸電般,她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沈烈彥目光依舊看著她,再次開口:“去睡覺。”

“......哦.....好。”她此刻腦袋一片漿糊,聽到他的話,下意識點頭答應。

很奇怪,許妄言感覺自已在他面前像不會思考了一樣,就好像,喝醉了。

她慢吞吞的起身,走到床邊坐下,下意識看向還坐著的他。

“你不睡麼?”幾乎是話出口的一瞬間,她就後悔了。

少年本來看著火堆的眼神暗了暗,側眸看向她,眉頭微挑。

少女有些無措的眼神盡收眼底,沈烈彥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麼明顯的慌亂侷促的樣子。

要是他看得見色彩,肯定會發現她的臉紅得異常。

他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見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許妄言心跳逐漸加快,臉頰也變得滾燙起來。

沈烈彥在她面前站定,彎下腰與她對視,看她一副慌得不行的樣子,他沒忍住輕笑了聲。

“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啊,許同學。”他輕輕開口,聲音低啞了幾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男人。”

少年溫潤的眼眸彎彎的看向她,可偏偏語氣又那麼痞裡痞氣的,她被他的視線盯的不自在起來。

“我,我,我沒這個意思。”她語無倫次的說完這句話,隨後也不管他的反應,直接躺上床,將被子蓋了個嚴嚴實實。

見她連頭都躲進了被子裡,沈烈彥有些好笑的抬手,把她頭上的被子拉低了幾分。

“這麼不經逗。”他說完這句話就直起腰來,走向旁邊還在發出聲音的發電機,抬手將它關閉。

山洞裡的燈光一下子暗了下來,發電機低低的轟鳴聲也停了,外面的雨聲變得明顯起來。

沈烈彥已經坐回火堆旁,藉著火光開始修理起出故障的手電筒。

過了半晌,許妄言才慢慢平靜下來,她悄悄睜開眼睛,看向火堆旁坐著的少年。

火光照耀著他的側臉,火苗微微晃動,他的側臉也忽明忽暗的。

她倒是沒發覺這人性子看起來淡淡的,實際上打趣人倒是有一手。

想到他剛剛彎腰看她的樣子,她的心跳不自覺又開始跳的快了些。

她努力壓下心中異樣的情緒,默默看著還在修理手電筒的少年。

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題,她看見他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樣子嚴肅又認真。

過了一會兒,她慢慢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再過兩天,他就要走了。

想到這,她的眸子變得黯淡了幾分。

她其實很想問他,能不能不走。

可她要怎麼開口,又以什麼身份開口呢。

他又憑什麼為了她留下來呢。

也許他追求的日子就是這樣的。

可能他自已都沒發現,他其實是喜歡自由自在的。

不管怎樣,她都不能那麼自私的開口,叫他為了她停下腳步,叫他扔下自已的生活。

他已經習慣了四處流浪,她又怎麼能自私的讓他為了她改變呢,又憑什麼認為他願意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一輩子呢。

她越想越睡不著,索性又轉過頭去看他。

少年還在修理著手電筒,模樣認真。

“沈烈彥。”過了會兒,她看著他開口喊了聲。

聽到她的聲音,他修理手電筒的動作一頓,他開口問她,語氣淡淡的:“怎麼還不睡。”

“我睡不著。”她輕聲答了句。

“餓不餓。”他又問。

她先是搖了搖頭,發覺這邊太暗他看不見,只好再次開口回他:“不餓。”

“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慢慢就睡著了。”他一邊修理手電筒一邊開口建議道。

“你不困麼。”她頓了半晌,還是認真的開口問他。

“不困。”他很乾脆的回道,聲音還是淡淡的。

“那我們聊聊天吧。”她依舊偏著頭,眼神看著他忽明忽暗的側臉。

沈烈彥聞言,修理手電筒的動作再次停頓,他偏頭看向躺在床上的人,那裡昏昏暗暗的,什麼也看不清。

火光照耀不到他的臉,許妄言只看得見他被照亮的頭髮,他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好。”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回答。

少年慢慢偏頭過去,開始修理起手電筒,側臉再次變得忽明忽暗的。

許妄言就這樣盯著他看了好半晌,遲遲沒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移開在他身上的目光。

“沈烈彥,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什麼會被那些人欺負。”她看著一片漆黑的山洞頂,聲音緩緩的。

“你想說就會說。”他回她,聲音不疾不徐。

“大家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拍不響。”她忍不住又側眸看向他,“你不覺得也許這些就是我活該麼,是我本來就這麼惹人厭。”

聽到她這麼說自已,他皺了皺眉,偏頭看向她。

二人的目光一明一暗,在此刻無聲的相撞。

“不是你的問題。”他認真的開口,聲音放柔下來,“許妄言,這不是你的問題,是那些人的問題。”

少年的表情隱匿在昏暗裡,她看不清,可是卻能在腦海裡想象到他堅定又認真的樣子。

她莫名的覺得鼻子一酸。

沈烈彥,你為什麼總這樣呢。

明明一開始性子那麼淡那麼冷的人,怎麼偏偏要對她這麼好,這麼溫柔呢。

為什麼就這麼相信她呢。

他知不知道,越是這樣,她就越捨不得他。

少女眼眶逐漸泛紅,她深吸一口氣,情緒勉強平復下來。

她其實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可偏偏他出現之後,她的眼淚總是不受控制。

她不想那麼脆弱。

再過兩天他就要離開,就沒人會在意她的眼淚了。

不管怎樣,她得習慣一個人,習慣孤獨。

習慣,他不在。

“其實到今天這一步也是我活該。”沉默半晌,她終於再次開口。

“你還記得那天我們遇見的時候,那些人罵我的詞麼。”她平靜的開口,複述著:“她們說我是殺人犯的女兒。”

“可我爸爸不是殺人犯,從來都不是。”

“都是因為我,他才被牽連進來。”

少女聲音依舊很平靜,只是眼神逐漸放空,思緒回到三年前。

那時候她讀初三,外婆在她要中考的前兩個月病重去世,當時她爸在外地做工,接到訊息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那時候,她一個人披麻戴孝,和外婆有交情的人都來幫著料理後事,她跟在那些上了年紀的人的後面忙忙碌碌,逼著自已鎮定下來,一直到外婆下葬那天,她跪在外婆的棺材旁,看著泥土一點一點的淹沒她的外婆,才終於沒忍住留下淚來。

那天陽光很烈,空氣中一陣一陣熱浪撲面而來,她哭的撕心裂肺,淚水與汗水交織在一起流進她的衣服,很難受,可她的心裡更難受,好像要窒息。

她哭了很久,嗓子啞的不像話,渾渾噩噩的被一個大嬸拉回家去。

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他爸還在趕來的路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到。

她坐在小院子裡,看著門口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外忽然傳來幾聲狗吠,院外響起敲門的聲音。

她起身,緩緩走到門口,將門開啟,入目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距離上一次見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爸。”過了半晌,她才開口喚他,語氣生疏,聲音嘶啞。

“嗯。”許民先走進院內,面容難掩疲倦。

他看著院內貼著的白色對聯,再看著空空如也的裡屋,意識到自已還是來晚了。

沒忍住嘆了口氣,他轉頭,看到還站在外面的許妄言:“別站著了,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帶我去看看你外婆。”

“好。”許妄言啞著聲音答應,轉身進屋。

第二天,許妄言帶著許民先到了她外婆的墳前,看著那座小小的墳包,她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許民先帶著她跪下來,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

他什麼話也沒說,默默起身,又帶著她往家走。

後來只待了幾天,許民先就把老宅賣了,給她辦了轉學手續,徹底離開了那個地方,千里迢迢來到他上工的地方。

他在附近給她買了一個小屋子,把她安置好之後就去工地裡繼續上班,吃睡都在工地。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一言不發,他們父女之間幾乎沒什麼交流。

去到新學校的第一天,她就因為穿的又土又醜而被嘲笑,而帶頭嘲笑她的,就是何晗。

面對這些嘲笑,許妄言覺得沒什麼。

可能是她無所謂的反應讓那些人覺得無趣,又或許是因為那些人有更有趣的目標,她一直是班裡透明的存在,和何晗那些人也一直相安無事著。

直到離中考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那個一直被欺負的女孩找上她,希望她能幫幫她。

她其實不想幫她,也不想惹上這些麻煩,可是那個女孩絕望的告訴她,何晗那些人想要她死。

她心軟了,可是轉念一想,她怎麼幫她呢,憑她一個人,根本幫不了她。

她還是拒絕了她,還叫她報警。

可那個女孩一聽到報警兩個字,就直接搖頭,也明白了她不想幫她,什麼也沒多說,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慢慢離開。

那個眼神是那麼絕望,她到現在還記得。

其實她私底下找過班主任反映情況,可是班主任的態度很冷淡,只是叫她好好學習別多管閒事,她只好鼓起勇氣去找了校長,可校長也一樣,回答模稜兩可,擺明了不會管這件事。

她本來就力量有限,做到這兒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至少她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