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彥沒有等換班的人來,直接找到老闆,提前結工資。
“有什麼急事麼?”肖蘊剛好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上前問他。
“沒事,以後我不來了。”沈烈彥回她,聲音淡淡的。
“是因為那個女孩嗎?”見他準備轉身離開,肖蘊再次開口。
沈烈彥聞言,準備離開的步子一頓。
他沒開口回答她,只是這樣靜默地看著她,似乎想看出她是怎麼知道的。
“先出去說吧,這裡面很吵。”肖蘊再次開口。
沈烈彥淡聲嗯了句,隨後走出賭場。
一出門,一陣微涼的秋風就迎面撲來,肖蘊一下子沒適應過來,不自覺打了兩個寒顫。
二人一前一後走著,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肖蘊跟在沈烈彥後面走著,走著走著,就跟著他走到了許妄言高考的考場門口。
賭場離考場有差不多半個小時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沈烈彥回過神來,抬頭,靜靜看著學校門口,一言不發。
“沈烈彥,你想怎麼做?”見他停下腳步望著學校門口沉默不語,肖蘊終於開口問他。
“做什麼?”他聞言,側眸望了站在旁邊的人一眼,語氣淡淡。
聽到他的回答,肖蘊霎時間有些憋悶,不自覺皺起眉看向他:
“我不問你,你不說我可以理解,現在我都問你了,你還不準備告訴我?”
“這是我的事。”沈烈彥看著她皺著的眉,面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依舊淡淡的。
“好,”聞言,肖蘊再次氣結,“沈烈彥,你是壓根就沒把我當朋友,是吧?”
“不是。”這次他的回答倒是沒有半分猶豫了。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一個人想怎麼做?我和於明他們可以幫你,總比你一個人強吧?”
沈烈彥看著肖蘊嚴肅又帶著怒氣的樣子,沒再說話,沉默起來。
他知道她生氣了,但又不太明白她為什麼會生氣。
他以為任何人都不想惹上這些麻煩,而且,他也不想連累他們。
相處這麼久了,他知道肖蘊和於明這群人都是善良又仗義的人,所以他不願意自已和他們太親近 ,保持距離,保持淡漠,這樣才能讓自已在離開的時候沒那麼不捨。
“沈烈彥,你聽到我剛剛說的話沒有?”半晌,肖蘊見他久久不說話,再次開口問道。
沈烈彥回過神來,看著學校大門內還亮著的路燈,緩聲開口:“你知道什麼。”
“什麼我知道什麼?”肖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的問題。
“我做的事,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了,是麼?”他看向學校四周,再次開口詢問。
“你做的事,每一件我都知道。”肖蘊頓了半晌,還是說了實話。
“你監視我。”沈烈彥聞言,看著四周的眼神緩緩落在她身上。
“我可沒那麼無聊,是我爸說你可能是對家派來的人,不能掉以輕心,所以叫於明特意注意了一下你的行蹤而已。”肖蘊立馬不樂意的解釋道。
其實一開始她聽她爸這麼說就不贊同,好歹沈烈彥是她的恩人,可她爸是個謹慎的人,他這麼做也是以防萬一,如果他沒問題,也不會有什麼事。
他打聽過何晗,還去了許妄言的學校,找了她的班主任,去酒吧找了一個叫周智旭的人,還給一個叫黃陽的女生打過一通電話。
總之,那個女孩班裡的人他都大致瞭解了一遍。
他下完班不會直接回去,而是先往反方向走,一開始於明還以為他是去找對家的人,可結果他只是走進一條巷口有一棵桂花樹的巷子裡,站了一會兒就走了。
每天都這樣。
搞的於明還以為他被發現了,沈烈彥在耍他。
直到前不久,在賭場遇見劉哥那些人後,於明才知道他為什麼會每天下班去那條巷子。
原來是因為那裡住著的人他認識,而且很在乎。
只是因為那裡住著的人他認識,而且很在乎。
於明雖然沒喜歡過人,卻也明白,沈烈彥大抵是喜歡那位叫許妄言的女孩。
因為在他印象裡,沈烈彥不是一個會默默付出的人,也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
如果管了,那他估計也會加一句:
‘報酬。’
他後來去查了一下那個女孩的背景,發現她居然一個人生活,還長期遭受校園暴力。
她的母親早逝,父親因為那件事也被冤枉成殺人犯。
所以她已經一個人生活很久了,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
他忽然間就明白為什麼沈烈彥那麼想保護她了。
他在保護她,也是在保護另一個自已。
他很想救她,救她,也是在救另一個自已。
甚至為了救她,他大概可以放棄自已。
哪怕是生命。
他能感受到他的決心,也正因為能感受到,才覺得他的愛很沉重。
沉重到那個女孩也許並不一定承受得起。
可能,她還不願意他這樣做。
“於明調查過那個女生,他爸好幾年前被冤枉殺人,判了死刑,據說是因為那個女生.........”
“我不想聽。”肖蘊還沒說完的話就這樣被他硬生生打斷了。
除非她願意親口告訴他,否則,他不想聽。
“............行。不說這個,那我們說說接下來你的打算。”肖蘊沉默了幾秒後開口問道。
其實那件事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個大概,還是於明費了很大力氣才查到的,這件事好像被人刻意掩蓋了一番,不去特意打聽根本不會知道那年還發生了這樣的事。
當然,其實並不是他爸要調查這些,是她叫於明去查的,就是單純想知道那個女孩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且,她想幫沈烈彥。
“拜託你一件事。”沈烈彥一邊往回走一邊說。
“說吧,只要辦得到,我都會答應。”肖蘊跟在他後面,昏暗的路燈照著這條馬路。
“她高考完那天,你幫我在考場外面等等她,告訴她,我已經離開了。”他開口吐出一口霧氣,空氣越來越涼,天空中飄起了很小很小的毛毛雨。
“你真的要走?等她考完好好道個別再走也不遲啊。”她聞言,不解的問了句,“你為她做的一切你都不準備告訴她我可以理解,但你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了,她不會傷心,不會覺得你不守信麼?”
“道別很多餘。”他淡聲回了句。
道別很多餘。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而且,他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有一件事,他一定要做,做了也許他就回不來了而已。
他不想牽扯肖蘊他們,以何晗爸媽的勢力,如果失敗了,後果不是他們承受得起的。
但他不一樣,他只有一個人,就是失敗,結果最差也不過一個死字。
可一旦成功了,她就可以平平安安的了。
他的願望不大,就是希望她能一輩子平平安安的,開開心心的,僅此而已。
“等她的時候多帶幾個人,在她上大學之前,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她,別讓她有危險。”他再次開口叮囑道,聲音輕輕的。
“一定要走麼?”肖蘊看著他,無奈開口,“過兩天那些人會堵她,我會叫於明那些人注意的。”
“那兩天我會看著的,沒出問題你們不要輕易暴露自已。”沈烈彥開口道。
肖蘊沉默幾秒,點了點頭。
看得出來,他很不想連累他們,也很想把他們暴露的風險降到最低。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一個人去做這些事。
“沈烈彥,你認真的告訴我,你是真的要走,還是另有打算?”肖蘊看著他平靜的側臉,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
沈烈彥聞言,腳步微頓,轉頭看向旁邊的人,聲音平靜的開口:
“真的要走。”
“行,我會幫你看好那個女孩的。”肖蘊看著他鮮少露出的認真模樣,沉默半晌,嘆了口氣。
肖蘊可能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那時候走。
可以說,他畏懼道別,面對別離,他是不知所措的,甚至,他會變得不像他。
“謝謝你。”沈烈彥停下腳步,對著她開口:“進去吧,雨要下大了。”
不知不覺,他已經又帶著她回到了賭場。
“你等著,我給你拿把傘。”肖蘊沒等他回應,就直接跑進了賭場。
沈烈彥開口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賭場門內。
他頓了幾秒,還是對著門口說了一句:
“不用。”
幾分鐘過後,肖蘊拿著一把傘走到賭場門口,卻沒有看見少年的身影。
她呆了呆,隨後輕輕嘆了口氣。
他是真的不想欠任何人的情。
哪怕只是一把傘。
.....................
毛毛細雨慢慢變得越來越大,沈烈彥將衛衣帽子戴著,雨滴一顆一顆密密麻麻打在他身上。
離賭場遠了些,離山洞近了些,雨越來越急,路邊的路燈越來越少,越來越暗,他開啟手電筒,可手電筒不知道出了什麼故障,忽明忽暗,閃了幾下後就完全熄滅了。
眼前變得一片漆黑,可沈烈彥沒有停下腳步,繼續一步一步往前走著。
走著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光亮,他不自覺微眯起眼睛,停下步子。
“沈烈彥!”終於看到熟悉的身影,許妄言拿著檯燈和傘快步走向他。
聽到她的聲音,沈烈彥呆了呆,看著她一步一步向他走過來。
“你怎麼來了。”他看著走到自已面前的人,輕聲開口。
“雨太大了,我看你沒帶傘,就想著在這等等你。”許妄言邊說邊將傘往他那邊靠了靠,拉起他的袖子準備往前走。
她不知道他在哪上班,只知道大概是這個方向,可走到這有個岔路口,她怕走錯路,就想著在這等著。
這離賭場其實不遠了,回去山洞還要走將近半個小時。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下班,所以如果他一直不來,雨一直不停,她是不是就一直在這等著。
想到這兒,沈烈彥低眸看她,睫毛輕顫,雨珠裹著睫毛慢慢往下滑落。
他反手拉住她的衣袖,將傘從她手裡拿了過來。
“雨不大,你不用等我,會感冒。”他將傘偏到她那邊,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也沒等多久。”許妄言小聲說了句。
“外面不安全,這幾天不要亂跑。”他沒管她的話,繼續叮囑道。
“嗯,知道了。”許妄言點點頭,又忍不住吐槽一句:“沈烈彥,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好囉嗦。”
沈烈彥聞言,有些無奈的側眸看了她一眼,隨後沉默不語。
他承認她剛剛打著傘拿著小檯燈向他小跑過來的樣子,讓他對她現在的吐槽生不起一點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