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加黑的一隻腳死死踩在剎車上，同樣失控的車子在要撞上前方的崖壁前堪堪的停下來。

“你……沒事吧？”白加黑看向副駕上的陳媛，聲音稍微有些嘶啞。

陳媛的臉色只是稍微有點白，神色中有些說不出的奇怪的打量了白加黑兩眼，沒有回應白加黑的話，只是推門下車。

白加黑也跟著下了車，順手從車上撈下一把傘。

滿地都是車身的碎片，黑瘦男開的那輛越野不知道在地上翻了多少下，不過很幸運的是車子沒有翻滾到山下去，在前方的路邊止住了翻滾的衝勢。

白加黑走到陳媛身邊，用雨傘罩住她，而陳媛則是向那輛車走去。

雨勢依舊很大，密集的雨點砸在雨傘的布料上，發出讓人心慌的砰砰聲。

白加黑隨著陳媛的步子走過去，但是目光卻是看向盤山道下方的路上的，慶幸的是沒有看到警燈閃爍。

轉眼，陳媛和白加黑來到了摔得稀爛的越野車身旁邊。

越野車是底盤朝上的，門窗俱碎，而前方的油箱正在滴滴答答的往下露著油。

“死沒死？”陳媛朝著黑洞洞的駕駛室問了一句。

沒有回應，除了雨聲，一片死寂。

陳媛繼續向前走了兩步，彎下了腰。

這個時候終於有了動靜，駕駛裡傳出嘩啦啦的攪動玻璃碎片的聲音，一隻手從沒了窗戶的車門處先伸了出來。

白加黑那臺東風猛士的車前燈還是亮著的，到這裡的光雖然微弱，但是也可以依稀看清伸出來這隻手的模樣，滿是血汙還沾著少血的玻璃碎片。

隨著這隻手的出來，一點點的、極其緩慢的，黑瘦男的整個身子都漸漸的爬出了車身，只是有點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渾身上下都是一片鮮紅。

陳媛站起來了，靜靜看著黑瘦男。

黑瘦男的雙腿似乎受了極重的傷，掙扎著卻無論如何站不起來，最後只能將半邊身子倚在車身上，眼睛迷濛的瞧向白加黑和陳媛。

“還清醒麼？”陳媛問他。

黑瘦男用力的甩甩腦袋，在冰冷的雨水的澆灌下，才算將眼睛睜開了一半，瞧著陳媛，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黑寡婦，你贏了。”

“我贏了，那你知道輸的代價麼？”陳媛說。

黑瘦男牽強的咧咧嘴角：“給個痛快吧！”

“我怕髒了我的手。”陳媛哂著。

“嘿，你是想從我嘴裡知道趙爺在哪吧？們怎麼撬的你們的線吧？”黑瘦男流露出諷刺的笑容說：“可惜我不會告訴你！”

“我真的沒興趣知道，你們在我眼裡不過是土雞瓦狗，這些你留著去和警察說吧！”陳媛搖搖頭，然後視線望向遠方，似乎穿透了重重夜幕的說：“我下來只是感受下窮途末路的感覺，看看是不是傳言中那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只是現在看來老人言也未必靠譜！”

“你不給我一個痛快，不怕一會兒條子追來，我在他們那攀咬你啊！”黑瘦男氣若游絲的聲音裡掛上陰狠。

“你認為我怕麼？”陳媛再度蹲下來，看著黑瘦男的眼睛說：“恐怕你的趙爺比我更怕吧？”

黑瘦男沉默了。

“能給我點根菸麼？煙在就在我的上衣口袋裡。”許久，黑瘦男才再度低聲開口。

陳媛的手伸進黑瘦男的上衣口袋裡，從裡面翻出一包煙，抽出一根沒溼透的，然後縮到雨傘底，從自己的皮褲裡掏出一隻火機點燃，接著護著塞入黑瘦男的口中。

黑瘦男垂頭狠狠的吸了一口，神色露出些滿足。

“我三十八歲，無大名，叫狗剩，坑蒙拐騙偷都做過的惡貫滿盈，死有餘辜。”最後一口將煙吸盡，黑瘦男喃喃著。

在黑瘦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盤山道底有了亮光，一輛警車呼嘯而來，帶著刺耳的鳴音。

陳媛將煙盒、打空的槍以及防風打火機都塞到黑瘦男的懷裡，拍拍他的肩膀說：“想想你的父母妻兒。”

一句話完，陳媛站起來，拉著白加黑往東風猛士方向走。

整個過程白加黑是一句話都沒說過的，他一直在靜靜的看著黑瘦男，因為沒有了緊張情緒，曾經在小鎮對黑瘦男的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重新浮上來，但是卻始終差著一道靈光。

就在白加黑被陳媛拉著走，眼看要到了東風猛士的旁邊的時候，這道靈光終於來了。

白加黑猛然回頭看向黑瘦男吼問：“你是不是去過滬海？”

“老子走南闖北，去的地方太多了，都不記得了。”黑瘦男擺擺手，不高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白加黑還想再問，但是這時警笛聲卻越來越近，陳媛直接將他推進了駕駛室。

“開車。”坐回副駕駛的陳媛說。

白加黑有些不甘心，但是也只能打火發動了車子，轉動方向盤調整了一下車頭，然後向著盤山道的另一方山下開去。

白加黑的車速依舊保持的比較高，所以在白加黑開的東風猛士到達盤山道底部的時候，那輛追來的警車才將將要到了黑瘦男翻車的地。

也就在這個時候，白加黑看到一簇火焰在黑瘦男翻車那處升騰起來，然後越來越旺，最後就是一聲刺穿雨夜的劇烈爆炸聲！ 白加黑只覺的呼吸都不順暢了，偏頭看向陳媛問：“你為什麼要把火機留給他？”

“這個結局是他自己的選擇！”陳媛答非所問。

“這不一樣！”白加黑有些顫音。

“有什麼不一樣，每個人都會經歷生死，而一個惡人的死亡應該是件皆大歡喜的事。”陳媛看向白加黑，眼神裡竟然有些瘋狂說：“白加黑，你以為自己是正義的使者，要替天行道麼？”

白加黑恨恨的一砸方向盤，吼著：“陳媛，你到底是他媽什麼樣一個女人！”

“這個問題，我他媽也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個女人了！”陳媛扭頭看向車窗外，那眼睛裡閃亮著的是莫名的東西。

東風猛士在沉默中往前行著。

沒有車繼續追著了，那輛警車停在了黑瘦男炸車的半山腰，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