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還不滿六個月,腿長長的,動作笨拙,從沒離開過媽媽身邊。那天,拍賣場亂哄哄的,我和媽媽分開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媽媽是匹很棒的農用馬,已經上了年紀,不過,她的前後腿還上很明顯地顯示出愛爾蘭役用馬特有的耐力和健壯。沒過幾分鐘,她就被賣掉了,我還沒跟出門口,她就被人從拍賣場匆匆帶走了。
而我卻很難找到買主。
或許是因為我當時滿臉驚慌失措、絕望地轉著圈找媽媽,或許是因為沒有哪個農場主或吉普賽人肯要一匹細長瘦弱、半純種的小馬駒。不管什麼原因,他們為我到底有多不值錢爭論了好久,最後我聽見有人敲拍賣錘,接著我被趕出門,進了外面的一個馬圈裡”
“【一戰】+【小馬駒】=小說《戰馬》”
江弦所寫的這篇,由【一戰】和【小馬駒】兩條靈感合成的小說,便是這篇名為《戰馬》的小說。
正如小說名以及開頭篇幅所寫的那樣,這篇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匹.馬。
小說透過這匹名叫喬伊的農場馬的視角,講述了一匹馬在戰爭中的坎坷命運、顛沛流離,也講述了一個英國農場少年阿爾伯特在一戰中的尋馬之旅。
這也是英國桂冠作家莫波格自己最滿意的作品。
僅說地位的話,莫波格在英國的地位,相當於中國的曹文軒。
嗯,這個地位指曹老師還沒塌房時候的地位。
之所以比作曹文軒,是因為莫波格是一位兒童文學小說作家,而且嚴格一點來講,《戰馬》這篇小說也是一篇兒童文學小說。
不過這篇小說的深刻程度已經超越了兒童文學的範疇。
這部小說在英國非常有影響力,發行當年斬獲數枚文學獎項,後來更是改編成舞臺劇、廣播劇,在英國風靡一時,《戰馬》的話劇在英國數年來始終是一票難求。
此外,在後世,大導演斯皮爾伯格“老夫聊發少年狂”,以65歲高齡接連拍攝了兩部兒童題材的影片。
一部叫《丁丁歷險記》。
另一部就是《戰馬》,由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
王安憶坐在椅子上,整理著這次前往美國的收穫,回想著這次旅程的收穫。
一邊是馬奈的展覽前排起裡盤三、外盤三的長龍陣,一邊是四十二條街上的滾滾閃動的霓虹燈。
一邊是電腦、精密儀器嚴格運轉的大工業巨輪,一邊是電影明星出身的總統吊兒郎當地應付記者招待會。
一邊是移民們贈送的雕像,感謝新大陸收容了劫後餘生的難民,一邊是飛機轟炸格林耐得島。
一邊是快樂的爵士樂,一邊是精神崩潰的精神病患者。
王安憶一邊想著一邊寫著。
她這次來美國,已經和母親茹誌鵑約定好,要母女倆共寫一部日記。
“byebye,美利堅。”
王安憶略帶惆悵的寫下最後一行文字,感動的同時,又難免為自己的偷偷努力生出幾分沾沾自喜。
趁著坐飛機的時間還要寫點東西。
自己一定足夠勤奮、足夠努力了吧。
隨著一陣英文播報聲傳來,飛機抵達香港。
因為要轉機,一行人全部起身收拾東西。
王安憶也整理好筆本,站起身卻看到前排的江弦也伏在座位前,沙沙的寫著什麼。
“江弦怎麼還不收拾東西?”她疑惑的問一句。
朱琳回過頭,開口道:
“在寫小說。”
“什麼?”王安憶有些失神。
朱琳只好湊過去解釋道:
“在寫小說,最近構思了一本新小說,上飛機就開始寫了,這會兒估計還沒把情節寫出來,還得再寫一會。”
“.等他弄出來吧,要是這時候停住,他肯定特別難受。”王安憶眼神有些失焦的說道。
在寫小說?
新小說?!
噝。
王安憶有點懷疑人生。
她來美國這麼久,就寫了一本日記。
江弦這幾個月的時間,這都幾本小說了?現在你說他從美國回國的路上還能寫一本!這傢伙難不成腦袋裡面裝了個書店,想寫什麼翻開書照著寫就是。
不然也沒辦法解釋這傢伙怎麼能一直保持著這麼旺盛的創作靈感和激情?王安憶被驚得有點懷疑人生。
在機場轉了一站,飛機直抵京城首都機場。
出站口的位置,兩位裹著軍大衣的老同志,還有兩位年輕女子已經在這裡等候良久。
“是這班飛機麼?”
“怎麼還沒到呢?”
“爸,你別急,估計是航班稍微晚點了一些。”
來人正是江父和朱父,以及江珂和朱虹,兩位老同志這會兒正一臉焦躁不安的等待著。
“老朱,你收著咱家小年年照片了沒有?”
“收著了,朱琳一直給我寄呢,你看看這張,還招手呢,多討人喜歡這小東西。”
“唉?這張照片我怎麼沒收著?這照片還是一式一份的?”
倆老頭兒心裡面惦掛的,當然都是他倆那素未謀面的孫女以及外孫女。
這麼久了,兩位老同志只能看著從美國寄過來的小小陛下的照片,日夜思念。
都說隔代親。
人到了這個歲數,最大的盼想可不就是含飴弄孫?
這會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小小陛下。
老江和老朱倆人恨不得爭先恐後的插上一對翅膀,直接飛到飛機上面去。
“想想著日子過得也是快,想咱們上學那會兒”朱父忍不住懷念起當年崢嶸歲月,“老江,還記得不?那會咱們班考試,我回回第一,你回回第二,嗯,也有過三四五六,但我一直是第一。”
“咳。”
江國慶咬了咬嘴唇,接著這話頭往下說,“是啊老朱,我還一直覺著領著我們家這臭小子上你家去拜訪那次,恍如昨日,那會我們家江弦,工作也沒有,還是個待業青年,每天就在衚衕裡亂躥,我還指望著你給幫忙解決解決工作問題”
“你說這一眨眼。”
“這小子居然成作家了!”
“還娶了你閨女!”
江國慶啪啪的拍著大腿,“老朱,你說命運奇妙不奇妙!”
“.”
倆男同志追憶著過往,漸漸的脖子都有點粗紅,江珂和朱虹倆人眼瞅著氣氛不太妙。
“爸。”
隨著一聲呼喚,江父和朱父倆人同時轉過頭來,看向包裹的嚴嚴實實懷裡還抱著個襁褓的朱琳,臉上頓時洋溢起激動與喜悅。
“回、回來了?”兩人三步並兩步,湊上前去,看看朱琳,又看看孩子。
襁褓包裹的嚴實,倆老爺子搓著手,又著急想看,又不敢掀開,生怕凍壞了裡面的小小陛下。
“剛才下飛機入關花費了點時間。”江弦開口道。
這次從美國回來,帶了不少東西,很多都是要檢查的,有些還要繳納關稅。
另外,江弦還買了很多外文書籍,這些出版物的檢查尤其麻煩。
還好江弦去過一次日本,對此有經驗,提前給出版物做了報備,因此只是走了個形式,做了一番簡單檢查,就給他們放了行。
“咱們這一大家子,今天可算是團圓了。”
“一路辛苦了,咱們快回家、快回家!”江父熱情的說著。
這熱情當然是帶著幾分目的,早點回到家裡,也能早點好好的抱抱他那乖孫女。
機場有往返於機場和市裡的大巴,江弦這一行人,又是貴重行李又是才幾個月大的孩子,沒必要折騰,乾脆就打機場外面的出租。
這會打出租屬於外賓的專利,計程車只認外匯和外匯券,王碩還在小說裡寫過,自己在機場打了出租,說自己有外匯,結果到地方就上面蓋著那一張,跟師傅耍潑皮。
江弦手裡的外匯券儲量,打個出租當然不會是什麼難事兒。
打了三輛車,一家人擠上去。
江弦跟朱琳還有小小陛下坐進一輛的後排,江珂一抹身鑽上副駕駛,朝著慢他一步的朱虹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車子發動,2月的京城剛下過雪,紅牆黛瓦上掛著些許白霜。
“小年年,快讓姑姑抱抱。”一上車,江珂就迫不及待的要抱抱朱琳手裡的小小陛下。
“孩子睡了,回家再說。”江弦呵斥一句。
“哦。”
江珂答應一聲,舉手投足之間隱約帶著幾分大觀園的味道。
“江珂,聽你哥說,你不是被選去拍《紅樓夢》了?”
朱琳頗有興致的跟江珂打聽起她拍攝《紅樓夢》的事情。
“你們那兒讓隨意外出麼?”
“讓,怎麼不讓啊?我們是拍戲,又不是坐牢。”
朱虹說她們這會兒還處於培訓和選角兒的階段,過段時間才能定下來哪個演員飾演哪個角色。
“你演誰啊?”
“我自己選的是寶釵,不過王導對我不太滿意,他推薦我演史湘雲。”
“史湘雲?也好。”
《紅樓》的劇組裡,就數薛寶釵和林黛玉兩個角兒爭得厲害。
江弦記得王扶林看中的薛寶釵是朱碧雲。
朱碧雲這會算是特別出名的一朵小花,和王志文是同班同學。
她是王扶林特別滿意的薛寶釵演員。
最後由王扶林親自提名,未經過任何挑選,就定為了薛寶釵的飾演演員。
結果準備到半途,朱碧雲主動放棄了這個機會。
這也是個戀愛腦,放棄了國內全部事業,跟著考去美國的博士男友一塊兒出國去了,也就此息影。
在放棄拍攝《紅樓》的幾個演員裡頭,朱碧雲算是下場比較好的。
比較慘的是王熙鳳的演員樂韻。
樂韻也是演到半路放棄了。
她才17歲,認識了一個大她10歲的香港男演員叫羅烈,羅烈許諾她要是跟著他去香港,他就把她捧成大明星。
樂韻又年輕,又幼稚,就信了,一門心思跟著羅烈去香港,王扶林覺得很可惜,可惜挽留幾次都沒留住。
至於樂韻她媽,從小就把樂韻當做搖錢樹,一聽有這種好事,當然不反對。
就這麼,樂韻去到了香港,慢慢的,才知道這個羅烈對她所有的承諾都是騙人的,她被小三了。
這個羅烈根本不是什麼香港呼風喚雨的人物。
他已經過氣了,根本就沒有資源和人脈給樂韻安排工作。
而且他結過兩次婚了,有妻子有家室。
原配的捉姦,使得樂韻很快發現自己被小三,然後被羅烈拋棄掉。
這個時候她媽也來了香港,對於樂韻的處境,不僅不憐憫,還罵她沒用,別人來到香港,都能攀上大老闆,穿金戴銀,就你一事無成,讓我跟著你受這樣的憋屈。
為了賺錢,樂韻只好去拍風月片,結果還是火不起來,賺不到錢,就天天被她媽各種羞辱,“你怎麼還不出去工作,就知道躲在家裡,你怎麼不去死呢?”
然後,唉。
車子很快開到自家景山東胡同的院子門口。
家裡人從車上搬行李,江弦痛痛快快給司機們結了車費,行李還沒搬完,他就一人給遞上一支菸。
“您是剛從哪回來?”有個司機按捺不住好奇,跟他打聽。
“美國。”
“喲,美利堅吶!”
司機吃了一驚,看一眼那紅漆院門兒,再看一眼江弦,頓覺這一定是個大人物,說不定還是什麼皇親國戚。
瞅瞅這住的地方。
這能一般麼?
一支菸抽完,司機們轉身上車,一名司機剛要關上車門,忽然又停住,轉身下車。
“同志,我再問你個事情。”
“你說。”
“我聽人家說,美國的空氣聞起來都甜,是這麼回事兒嗎?”年輕司機一臉認真的問道。
江弦沒當回事,以為他是在開玩笑,結果瞧著他面色居然很正經,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感嘆民風淳樸,還是感嘆時代魔幻。
“怎麼會呢?”
江弦哭笑不得道:“同志,環球同此涼熱啊!”
“.原來是這樣。”
司機眼中的美國被江弦祛魅,目光更社會主義了些,反身上車,在鄰居們好奇的注視下,緩緩駛出衚衕。
江弦在原地站了一陣兒,獨自笑了一聲,這才反身回到久違的自家院子裡。
屋裡夾雜著小小陛下的哭聲還有大人哄她的聲音,又吵又熱鬧。
青磚、黛瓦、紅牆、腳踏車江弦倒覺得他家的空氣帶著點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