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版稅制度!”
江弦不得不感慨,版稅確實能夠刺激作者們的創作積極性。
狄更斯就是版稅制的最大受益者之一。
鉅額的版稅不僅刺激了他的創作激情,也促使他積極為國際間相互承認版權而奔走。
歐美出版業如今的欣欣向榮,也離不開版稅制。
版稅制的抽成方式,能把出版社利益和著作者利益緊緊捆綁在一起,這樣風險共擔,出版市場因此繁榮,也相應地推動了文學和文化的進步。
國內目前的稿酬制度限制性還是太大。
而且這是上面的“指令性”原則,不是“指導性”。
想要開啟版稅制的局面相當之困難。
就在江弦收到支票的當晚,“五月花”公寓裡火警又響了一次。
一家人站在門口,猶豫是否要跑下樓,總覺得不可能接連發生兩次火災,而且樓裡這氣氛也不像是火災的模樣。
正猶豫,警報自己停息了。
江弦一打聽,原來這次響警報不是因為火災,而是因為颱風。
總而言之,對於江弦來說,這房子是不得不買了。
呂嘉行那邊收拾的很快。
手續處理完剛一星期,他就給江弦把房子騰了出來。
“相信我,江,這房子現在乾淨的就像是沒人住過一樣。”
“你怎麼動作那麼快?”江弦說。
“我早就有所準備了,在你說要買的時候,我就已經期待著這一天。”
“什麼時候離開美國?”
“明天就走。”
呂嘉行那叫一個歸心似箭。
“江,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買了我的房子。”
呂嘉行說,“美國的空氣我一秒鐘都呼吸不下去了,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回中國去,回故鄉去,回我真正的家。”
“.”
江弦也是詫異。
國內現在削尖了頭往國外跑,呂嘉行這對夫婦呢,反其道而行之,一心只想回國。
“以後要是去京城的話,記得來找我。”江弦給他留個地址。
呂嘉行點點頭,“一定會去拜訪。”
翌日,呂嘉行這一家子帶著成箱的行李,坐上飛往國內的飛機。
這一天,江弦領著一大家子女眷,從“五月花”公寓搬進了公寓後半山腰的這棟小別墅裡。
帶上前後院,房屋佔地面積很大,四百多平。
屋子一共三層,五間臥室,一間主臥室,一間兒童臥室,三間客用臥室。
剩下的就是客廳,娛樂室,家庭房,廚房和餐廳這些公共區域。
“喲,這電視可夠大的!”
饒月梅興沖沖上下參觀一遍,最後對一樓大廳的二十四寸落地遙控大彩電產生了興趣。
嗯,二十四寸!
朱母摩挲著下巴,“這電視估計不便宜吧。”
饒月梅點頭同意,“可不嘛,這麼老大,人家咋沒搬走啊?”
“他們覺得賣了也賣不到多少錢,就留給咱們了。”江弦說。
除了電視機,呂嘉行還給江弦留下了很多傢俱,還包括一些餐具、衣服。
他要回中國,帶也帶不走,處理掉又太可惜,就全給江弦留了下來。
饒月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陣恍惚,“哎呀,‘五月花’那兒的生活就挺現代化了,這兒和‘五月花’一比也太豪華了。”
“其實也不算豪華。”江弦說。
“江弦,可不能這麼想。”
朱母開口道:“哪怕不算豪華,也夠舒服了,而且可以說是舒服得接近奢侈了。”
饒月梅點頭,“對啊,現在可真有點z本j級生活的滋味了,咱們得反省!”
“是。”江弦舒舒服服的坐在地上,伸個懶腰,“不愧是饒月梅同志,覺悟真是太高了。”
“臭小子,陰陽怪氣啥呢?”
不等老孃的拖鞋丟過來,江弦就跑開,扶著樓梯上樓,進到三樓的主臥。
“江弦,你看,在這兒能看見愛荷華河。”朱琳指著落地窗的外頭。
“愛荷華河這名不好聽,陳映真給這河重新起了個名字。”
“什麼名字?”
“愛河。”
“.”
和朱琳手挽著手,肩並著肩,看了會兒緩緩流淌的“愛河”,江弦就急不可耐的拉著她坐去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哎呀,著什麼急呀。”朱琳抱怨一句。
“我這不是想咱家小小陛下了麼。”江弦笑著半蹲下,把臉貼在朱琳的肚子上,這是他最近最喜歡乾的一件事情。
“什麼小小陛下?你給咱閨女起的名字?”
“你是咱們家的女王陛下,閨女當然是咱們家的小小陛下。”
朱琳哭笑不得,“江弦,你是要把咱閨女當皇帝養啊?”
“.”
江弦沒有回話,只是半蹲著輕攬住朱琳的腰,靜靜的享受著此刻的幸福。
房子收拾好以後,江弦就邀請中國的幾位作家來房子裡吃飯。
“過來給我暖暖房。”
茹誌鵑她們仍覺不可思議。
“你真把呂嘉行的房子買下來了?”茹誌鵑問。
“茹老師,瞧您說的,我不買下來我怎麼好意思住進去。”
“哦買噶!”
茹誌鵑非常潮流的說了一句英語,“花了多少錢?”
“15萬美元。”
“15萬美元?!”
茹誌鵑一臉震撼,“那得是30多萬人民幣了吧!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我在美國出版了一些小說,他們給我支付了版稅。”江弦說。
“真的麼?”
茹誌鵑更震撼了。
“江弦,你也太了不起了!”
得知這個訊息,茹誌鵑是非常振奮的。
前不久,她在“寫作計劃”總管愛德文的安排下,去參觀了愛荷華大學的“寫作班”。
這個“寫作班”先於“寫作計劃”創立,確切的說是一個“學院”,類似於文學講習所、魯迅文學院,如今盛名於世的一大批作家都來自於那裡。
參觀了“寫作班”以後,茹誌鵑很想請愛德文把她的一些小說拿給“寫作班”的老師看看,結果愛德文只是語焉不詳、支支吾吾的拒絕:“我已經給那邊的老師看了,可能因為從中文翻譯成英文,有些東西”
都是成年人,茹誌鵑馬上明白愛德文的言外之意——
這些老師對她的作品不滿意,覺得她的作品不夠格。
這件事讓她沮喪了好久。
茹誌鵑思考後覺得,國內的作家和外界的溝通太不夠了。
因此,她特別想讓老外們儘可能多的瞭解中國作家和作品。但是來到美國、來到愛荷華以後,這些老外給她的感覺是:他們不想也不渴望瞭解中國的文學,反而是不斷的向他們展示美國那一套。
茹誌鵑覺得,她們應該找機會表現自己,可是她又不擅長這一方面。
而且“國際寫作計劃”裡“中國週末”的活動,也因為經費緊張而取消。
並且,語言不通。
茹誌鵑可以說灰心到了極點。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從江弦這兒聽說他出版了作品的訊息,那甭提多激動了。
“江弦,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
江弦覺得她這話怪怪的。
晚上六點,作家們都來了,手上都帶了禮物。
陳映真帶來一鍋沒有煮爛也不紅的紅燒肉,潘耀明帶來了一個火腿絲,臺省的另一名作家七等生帶來一個魚鬆,茹誌鵑帶的是自己烹飪的米粉幹,王安憶則是帶了一份“義大利脆餅”,也就是披薩。
“恭喜啊。”
“請進請進。”
江弦寒暄邀請幾人進來。
幾人也都四處張望著,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座房子,但此刻的意義已然不同,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重新佈置了,都覺得和以前的房子不太像。
“聶華苓女士讓我告訴你一聲,她今天就不過來了,禮物回頭補上。”陳映真說。
“她怎麼了?”
“她要照顧她的丈夫安格爾。”
陳映真說,“醫生之前誤診了,安格爾並不是風溼轉移到了耳朵上,而是感染了一種細菌。”
“.”
江弦一臉無語,“看來美國的醫生水平也很有限。”
“是啊,我們只能祈禱安格爾先生沒事了。”
“願他一切安好。”
江弦默默祝福一句。
他還是挺喜歡安格爾這個人的。
這是個友善而且幽默的老外,對待中國人的態度也特別好。
“知道麼,今天星條旗降半旗了。”七等生說。
“為什麼?”
“南朝鮮有一架飛機出事了。”
“啊?”
“已經調查清楚了,被毛熊打下來了,據說上面有20多個美國人。”
“.”
坐在餐桌前聊了會兒天,各種食物就擺滿了餐桌。
“像這麼吃,我非胖了不可。”王安憶說。
“是啊,美國人最怕的就是胖了。”
陳映真說,“他們為了保持身材,還得辛辛苦苦的長跑,辛辛苦苦的節食,商店裡有專門去糖分的白糖、飲料,去脂肪的牛奶、牛肉。”
潘耀明總結道:“減肥,在美國是一個社會活動。”
江弦聽著就覺得很夢幻。
在美國待久了,有時候他真的會忘記自己是在古老的20世紀80年代。
吃著晚飯,作家們又一塊兒喝了點酒。
大家難得有聚在一起的機會。
七等生碰下杯子,道:“內地的作家和我們臺省的作家在一塊兒喝酒,這真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陳映真開口道:“我們總歸是一個國家的人,血濃於水,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
所有人都舉起杯子,碰在一起。
“中國萬歲!”王安憶激動的喊了一聲。
其他人笑了笑,也都跟著說了幾句。
“中國萬歲!”
“說起來,你為什麼叫七等生?”王安憶問,“這個名字好像有點奇怪。”
七等生笑了笑,“也沒有為什麼,上初中的時候,在家閒著無聊,每星期我就出一張紙的刊物,畫點圖畫,寫點東西,有一些是自己編的,有一些是抄來的,每週出一張,一張白報紙,一直出了五十多張,總之寫這刊物的時候,我就給自己起了筆名:七等生,純屬為了好玩。”
“為了好玩?”
“為了好玩。”
“這刊物還在麼?”陳映真問。
“不在了,在一次特大洪水當中被洪水沖走了。”
“真可惜。”
“陳老師,臺省現在什麼樣子?”
江弦藉著這個機會,和陳映真瞭解了下臺省那邊的情況。
陳映真苦笑著說,“到處都是西方音樂和歌曲,偶爾聽到一個東方味道的,再仔細一聽,原來是日本的。”
陳映真非常憎恨日本,文學作品裡也反映著這一點。
飯後,作家們在客廳裡坐在一起留下一張合影,而後便紛紛道別。
茹誌鵑正準備離開,江弦把她喊住,“茹老師。”
“怎麼了?江弦。”
“你要是不介意,乾脆和安憶也搬來我們這兒一塊住吧,還有兩個空房間。”
“不了不了。”
茹誌鵑趕忙拒絕,“那多不好意思啊,我們哪能住別人家裡,太麻煩了。”
“不麻煩。”
江弦勸說道:“你看咱們都是初來乍到美國,你住過來,咱們相互之間也能有個照應。”
“哎呀,這怎麼能行呢?”茹誌鵑很是不好意思的說。
“沒關係,沒人會介意的。”江弦笑著道。
他倒不是非要當爛好人,的確是有所考慮,因為這房子除了他還住著自己家人,房子又是獨棟別墅,沒什麼鄰居。
要是又發生之前史密斯找過來這種突擊事情,他又不在,那饒月梅可對付不過來。
但要是茹誌鵑和王安憶搬進來,遇到這種事,她們兩個也能幫饒月梅聯絡下人、想想辦法。
江弦勸完,饒月梅和朱母也都過來勸茹誌鵑,她們是同一輩人,之前也都算是交了朋友。
“這麼大房子,就我們住著多冷清,你過來也熱鬧一些。”
“.那就打擾你們了。”
茹誌鵑推辭不掉這份好意,答應下來,當天就和王安憶住了進來,第二天又回到“五月花”公寓簡單收拾了下東西,算是徹底的搬過來。
隔了幾天,江弦又和茹誌鵑一塊兒去看望了一趟聶華苓和安格爾。
得知安格爾要做手術,他們作為朋友,安慰了下聶華苓。
臨走前,聶華苓把一份稿件交給江弦。
“我就怕過幾天忙著照顧安格爾會來不及,緊趕慢趕,可算翻譯完了,你拿回去再看看有什麼紕漏。”
“聶老師,辛苦了。”江弦感謝說。
“不辛苦、不辛苦,能參與到這篇小說的傳播當中,我覺得是我的一份榮幸。”聶華苓說。
“您客氣了。”
“這哪是客氣呢。”
聶華苓滿眼欣賞說。
“我原本以為小說前兩個故事就已經是小說的主要內容了,沒想到看完你寫的最後一部分,這篇小說又被顛覆了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