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樹亭亭如蓋,意中人遲遲不見。
“還有多久天會亮?”秦君景抬頭問了一句。
“大概兩個時辰。”后土回答道,而後莞爾一笑,“再設個結界?”
再設個結界阻斷天明,那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是不是就能更多一些?
秦君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突然之間他察覺到,自己已經沒有那麼膽大妄為了。
“我時常讓黎墟留意虔來山,我不敢見你,也不願不知你。”后土緩緩說道。
秦君景問:“為何不敢見我?我又不會吃了你。”
后土認真地回答秦君景這個問題:“我會想跟你走,無論海角天涯,都跟著你一起走。”
秦君景怔了一下,然後輕輕一笑看著后土:“如今也是嗎?”
后土低著頭思索沉吟然後,然後抬手搭上腰間玉帶,扯開了玉帶的結釦。
綴滿寶玉的腰帶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華麗外袍應聲敞開,然後被后土毫不憐惜地棄置在地,湘妃色的內裙掩映著婀娜身姿。
秦君景的呼吸一滯,一個箭步上前拉起后土的手:“羿遲遲……”
后土另一隻手抬起按住了秦君景的唇,笑吟吟地問秦君景:“如果我現在說,我跟你走,你會帶我去哪裡?去做什麼?”
秦君景愣了一下,然後猛地抓住了后土的手向後土確定:“不後悔?”
后土沒有回答後悔,也沒有說不後悔,只是輕輕地提醒秦君景:“再不快一點,天就要亮了。”
秦君景握著后土的手,轉頭看向黃金臺下茫茫鬼海:“他們可以看見我們在上面幹什麼嗎?”
后土搖了搖頭:“不能。”
“那就在這裡,我哪也不帶你去。”秦君景說道。
后土微微傾頭:“嗯?”
秦君景牽著后土走回玉闌干邊上俯瞰天地:“我可不願意帶你往低處走。”
“可高處不勝寒。”后土說道。
“我走上高處來陪你,便不會寒。”秦君景鄭重地回答道,“后土的外袍你可以脫去,但是后土的職責你不會卸下。羿遲遲,你又何必再試探我。你對我的試探,比不願跟我走,更叫我難受。”
后土伸出手環住秦君景的腰,靠近秦君景的懷中,側頭貼在了秦君景的胸口,細數秦君景雜亂的心跳:“那這樣子還難過嗎?”
秦君景笑了笑,輕輕地與后土耳鬢廝磨:“一點也不難過了。”
“我們就這麼一直抱著到天亮嗎?”后土詢問道。
秦君景的手輕撫著后土後腰,沉吟了片刻後鬆開后土,微微拉開距離,眼底再度浮現出數百年前那般風流年少的笑意:“后土娘娘的意思是……我們該做些夜晚該做的事情嗎?”
后土反問道:“夜晚該做些什麼事情?”
秦君景挑眉:“你不知道?”
后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秦君景喉間溢位一聲藏不住的低笑,虔誠地吻上羿君瀟的眉心:“小神先請后土娘娘寬恕。”
“想要我寬恕什麼?”羿君瀟又上前一步,再度走入秦君景懷中。
“寬恕我褻瀆神靈。”
“允。”
……
“黎墟,你說他們在上面幹什麼啊?”白澤被黎墟提下黃金臺後就扔進了河裡,洗了好幾遍才洗乾淨波兒象的口水,現在正乖乖地站在黎墟的面前被黎墟擦乾。
黎墟拿著塊順手撿的布搓著白澤的毛,淡淡地回答:“不知道。”
白澤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黎墟:“那他們能在一起了嗎?”
黎墟還是一臉平靜地回答:“不知道。”
“后土娘娘會帶秦君景回幽冥嗎?”白澤甩了甩身子問。
黎墟將手裡的布直接丟到了白澤的身上,仰頭看向黃金臺,黃金臺上綁起的帷幔不知道是被誰給扯散了,薄如蟬翼的杏仁黃色輕紗散落下來,層層掩映,只在夜風輕撫之間,依稀可見后土與秦君景那一對璧人並肩的身形,隨著帷幔來回搖晃,若隱若現。
“我也不知道。”黎墟的腳步輕微地挪動了一下又止住不動。
白澤爬上黎墟的肩頭,蹲在了黎墟的肩頭,兩隻前爪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黎墟的肩膀,也努力地仰起腦袋看上黃金臺,可惜白澤什麼都看不到:“那我現在可以上去看一看后土娘娘嗎?我也想她了。”
黎墟也不知道該說可以還是不可以。
白澤自行從黎墟的肩上跳了下去:“我要去找她,你和波兒象說一聲,別再噴我一身口水了。”
黎墟沒有作答,波兒象這一次也沒有攔著白澤,由著白澤蹦蹦跳跳地往黃金臺上爬。
黎墟抱著胳膊站在黃金臺下思索了一陣子,才抬步要跟上去,突然嗅到一絲生氣。
人?
百鬼夜行,竟有生人出現?
糟糕!
若是有鬼魂作祟,做出奪舍還魂之事就糟糕了!
“嘖。”黎墟帶著一絲埋怨咋舌一聲,中元節的晚上敢出門,這個人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黑白無常。”黎墟開口喚道,“找人,嚇回去。”
黑白無常無影卻有聲:“是。”
此事應該去稟報一下后土,黎墟思索著抬步也要走上黃金臺。
“你便是幽冥的酆都大帝嗎?”詢問聲在黎墟轉身的那一刻響起。
黎墟再度轉過身,卻發現自己才讓黑白無常去找的那個生人正提著一盞燈站在自己身後,並且正在詢問自己。
黎墟頓了一下,鬼神相通,但是人鬼並不相通,凡人之軀不應該能看見自己才是。
黎墟掃視了來人一圈,終於發現這個人手裡提著的燈籠裡點的並不是蠟燭,而是散發出一股幽香。
是犀角香。
犀角不能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這個人是故意來見自己的。
“中元夜燃犀角入鬼市,你的膽子真是夠大。”黎墟嗤笑一聲道。
“我每年中原日都燃犀角,一年一日走一城,如今已是第七百年。”來人的語氣並不算是好。
“哦?”黎墟挑了挑眉,“為何?”
“尋酆都大帝見一人。”來人回答道。
“已死之人見不得,你就是到我面前也沒用,回去吧。”黎墟揮了揮手。
來人並不理會黎墟說了什麼話,屈膝對著黎墟單膝下跪說著自己的話:“羿國王姬羿徐,生於乙未乙卯辛巳庚子,不知卒於何日,請酆都大帝告知我她如今在哪。”
羿徐?
黎墟愣了一下然後問:“你叫什麼名字?”
縱然單膝跪地,但依舊一身傲氣的男子回答:“羿月諸。”
“羿徐和你什麼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