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草,其葉如葵而赤莖,其秀如禾,服之不憂。
眼睜睜地看著那麼多人在荼容之亂中喪生,其中包括著自己的長輩、平輩以及後輩,羿君瀟怎麼可能平靜地對待荼容。
羿君瀟是重情之人,幼時對情感的缺失使得羿君瀟在來到傲劍宗之外格外的看重與傲劍宗眾人的各種情義。
秦君景在得知師兄弟們盡數戰死的時候都尚且痛不欲生,將自己關了三個月才緩過來。
而將師兄弟之情視為重中之重的羿君瀟卻在醒來後三兩日便好像一點也不悲痛般,拖著傷體站起來,帶著傲劍宗殘存的弟子們重建傲劍宗。
他早該猜到這一百二十五年以來,羿君瀟不借外力是不可能真的那般冷血的。
鬼草,忘憂。
羿君瀟並不是放下了荼容之亂,而是用鬼草奪去自己的憂愁,才撐過了這一百二十五年。
“鬼草雖然可解憂愁,但是畢竟生長在鬼冥之地,是鬼族之物,若是成癮了,日後哪怕天梯重建,天門重開,你也登不上去了。”秦君景小心翼翼地勸著羿君瀟,“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是自己實在無法撐下去了才食用鬼草的。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是不是也淡了些了?”
羿君瀟垂眸盯著自己的指尖喃喃地道:“二師兄,死了那麼多人,我知道後,心都碎了啊。”
在一百二十五年前,傲劍宗除了左邊的玄雲宮和右邊扶桑國之外,下邊還有一個鄰居,這個鄰居叫做荼容門。
在官話不標準,帶著羿地口音的羿君瀟影響下,荼容門在傲劍宗還有另一個名字——屠龍門。
在當時,鳳麟洲宗門之間的氣氛還是很融洽的,各門各派之間互幫互助,相處和睦。
就連天天隔著山頭對罵的傲劍宗和玄雲宮在其他宗門眼裡都格外可愛。
就像是一眾成熟的大人帶了兩個歡喜冤家的小孩子,偶爾罵的太大聲傳到荼容門去了,荼容門還會上門來當和事佬。
但是這個和事佬他不咋勸,在玄雲宮那邊是怎麼樣的傲劍宗不明白,但是要是到傲劍宗這邊來勸的話,那必定是端把板凳,坐在一邊嗑瓜子。
傲劍宗也能理解荼容門勸架勸成這個樣子的原因。
畢竟傲劍宗和玄雲宮不是跟誰吵架都會對罵到編山歌罵的。
在羿君瀟當上祈華峰主的第一年,玄雲宮那邊也換代了。
為了給自家新上任的掌門人爭口氣,兩家在登基大典結束後的第三天,就擺開了架勢,準備大吵特吵一場。
傲劍宗在對戰崖上擺上了鑼鼓號角,玄雲宮那邊準備了鍋碗瓢盆。
大戰一觸即發。
這事若是發生在其他宗門上,那長輩們肯定還是要去阻攔的。
但是這事是發生在傲劍宗和玄雲宮上的啊。
罵戰在對戰崖上進行,最好的觀戰地就是祈華峰了。
於是祈華峰峰頂的平地上,就支起了一個遮陽棚。
遮陽棚下是正在打麻將的四位峰主。
遮陽棚旁是圍著火堆烤肉的一位宗主和一位峰主。
“玄雲宮那邊今天準備的有點慢啊,到現在還沒有準備好,我們這都等多久了。”秦君景一邊擺著麻將一邊說道。
靈緲峰主祁君兮打出一張牌道:“八萬,嘿,他們準備再久還不是得輸。”
“那倒也是,聽說弟子們編了新曲兒,今個兒就要用上了。”秦君景看了看手裡的牌後打了出去。
陳君向抓了張牌看了看後轉頭看向羿君瀟問道:“遲遲,你胡什麼牌?”
羿君瀟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牌回答道:“我差個二筒就清一色了。”
陳君向放下了手中的牌:“二筒。”
羿君瀟:“胡了。”
秦君景和祁君兮大怒:“你們倆作弊能不能瞞著點別人啊!”
陳君向笑著點了點頭:“好好,下一把瞞著你們。”
“你還要接著作弊!”
後面的幾把也說不清陳君向到底作弊了沒有,總而言之,羿君瀟連胡了三把。
在要開始第四把的事情,對戰崖那邊開戰了。
傲劍宗與玄雲宮第三任換代儀式暨傳統舌戰大會正式開始。
拉開大會大幕的是玄雲宮那邊的對戰崖傳來的敲盆聲,傲劍宗立刻以敲鑼回應,玄雲宮再接再厲加上了敲鍋,傲劍宗擂起了大鼓,玄雲宮那邊又傳來了摔碗聲,傲劍宗弟子吹響了牛角號。
“嘿——吖——鳳麟洲上有座山吶——哎嘿嘿嘿——天上降下個玄雲仙咧——哎嘿嘿嘿——玄雲宮他弟子贊咧——哎嘿嘿嘿——哎嘿嘿嘿——可是那無恥的傲劍宗——哎嘿嘿嘿——天天嫉妒我的美——哎嘿嘿嘿——嫉妒我——的——美——”
玄雲宮那頭的山歌大合唱飄來了。
歌詞內容讓傲劍宗弟子大怒,敲著鼓打著鑼就反擊回去。
“呀呼哦——鳳麟最美是哪裡呀——啊呀呀呀——啊傲劍宗!鳳麟最強是哪裡呀——啊呀呀呀——啊傲劍宗!鳳麟最醜是哪裡呀——啊呀呀呀——啊玄雲宮!玄雲宮他哪裡醜呀——啊呀呀呀——啊哪都醜!啊醜八怪!醜八怪!醜!八!怪!”
祈華峰上的麻將局已經停了,嶽君蘭帶著自己的五位峰主按齒序坐成一排啃著剛烤好的肉串,聽著兩方的山歌對唱。
就是這歌怎麼越唱越離譜了。
“桃子秧秧清脆梨,小妹捱打因為你,爹孃打我幾十下,眼淚不幹就想你——”
“桃子秧秧清脆梨,從小恩愛就是你,十字街前倒鉤刺,不掛別人只掛你——”
對於罵著罵著,唱著唱著給罵出“感情”來的戲碼,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在玄雲宮和傲劍宗的戰術裡也是有名的,叫做——與其難受自己,不如噁心他人。
“嶽宗主,各位峰主們……”好不容易爬上祈華峰要來勸架的荼容門弟子臉都紅了,“我們、我們門主讓我來勸你們不要吵了,這大中午的,我們要午休,而且……好歹也是修仙門派,注意一下影響,不要把這種事情放在明面上講……”
秦君景按住那個弟子:“你等一下哈。”
等了一下後,遠方傳來玄雲宮的反擊:“石榴開花水紅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吃你唾沫嘗你味,咬你舌頭試你心——”
嶽君蘭勃然大怒:“你說這能忍嗎!他們都涉顏色了!”
荼容門弟子面無血色,扭頭就往山下跑:“我、我去勸玄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