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雁丘今日回宮早，武大力的豬豬宴在傍晚，還有一兩個時辰空閒，正好去四通園轉轉。
朕坐在四通亭裡喝茶，亭外小徑上，楚雁丘扯著線，仰天望著雲雁風箏在天邊起伏。
小內侍們捧茶的、剝葡萄的、捏肩打扇的，各司其職。
朕咬過一粒葡萄。
小內侍閃閃捧著金盤，膝行到朕身側候著。
朕吐了籽，靴尖點了點閃閃肩頭，隨意道：“看著楚雁丘一個人放風箏沒趣兒，你也取個風箏，和他比誰放的更高更遠。若是你贏了，朕就將這金盤賞給你。”
閃閃高捧著金盤叩首，道：“楚大人輕功卓絕，奴婢小小寺人，如何能與楚大人一較高下，陛下取笑奴婢了。”
朕奇道：“你敢抗旨？”
這帽子太重，閃閃雙手恰到好處的微微顫抖，葡萄籽在金盤中嘀嘀嗒嗒。
他道：“奴……奴婢不敢。”
朕更奇了：“那你還傻跪在這裡做什麼？”
閃閃啞巴吃黃連，一旁另有小內侍接過他手中金盤，遞上風箏。
閃閃叩了頭，接過風箏，剛轉身，就被朕噴了溼淋淋一袖子羊乳茶。
閃閃：？
朕卻沒看他，只問捧茶的小內侍：“這茶裡調的什麼蜜？一點都不甜！”
小內侍們誠惶誠恐圍上來，伺候朕洗臉洗手，又一陣忙忙碌碌。
閃閃見沒人理他，心中稍定，才提了風箏，走出四通亭，來到楚雁丘身邊。
閃閃想要那金盤子，又怕在陛下面前太出風頭，得罪了這位御前寵臣，便想先試探試探，看楚雁丘什麼態度，再決定要不要贏。
他先行了禮，才謹慎請示道：“楚大人，陛下命奴婢與楚大人賽風箏，若有逾越處，望楚大人見恕。”
楚雁丘望著天邊的風箏，道：“內官不必謙虛，能博陛下一笑，是你我的榮幸。請內官務要竭盡全力才好。”
楚雁丘這話一出，閃閃心裡就踏實了。
閃閃想，楚雁丘受盡恩寵，看不上一枚金盤，是真的想討陛下歡喜，那他贏了金盤，想來也不會被楚雁丘記恨，可以全力施展。
閃閃近來已經攢了一大筆錢，等他贏了金盤，一併託人送回他遠在安南的家中，可以讓他父母買房置地，弟妹嫁娶的彩禮、嫁妝也有了著落。
到時候，他全家再也不用種蓮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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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說過，閃閃是宮裡跑得最快的人，但跑得再快，在楚雁丘的絕世輕功面前，還是遠遠不夠看。
楚雁丘循序漸進，將閃閃遛了一下午，跑到最後，閃閃已經累得滿地亂爬了。
楚雁丘站定，回首看向他與閃閃跑過的道路，閃閃袖上溼淋淋的奶茶已經在風中吹乾了，但在地上留下細細的痕跡，與“水鬼”留下水痕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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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楚雁丘放風箏腳不沾地辛苦。
在朕喝奶茶吃葡萄，還要被小內侍們敲敲捏捏，也是很耗體力，等到虎賁宮的小女妃來請朕赴豬豬宴，朕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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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賁宮宮門大敞。
武大力笑容滿面出門相迎。
楚雁丘扶朕下了龍輦，便要抽手，退到一旁，朕牽住他，不顧楚雁丘的詫異，挾著他一同進了虎賁宮。
武大力見了，笑眯眯的，一臉“我就知道”。
楚雁丘上輩子這輩子加起來，一共來過虎賁宮兩次，都不是什麼快樂的經歷，上輩子被朕扇了巴掌，在虎賁宮門口跪了一夜，這輩子闖宮護駕，雖然後面知道是誤會，但也是驚得一身冷汗。
朕怕他心有芥蒂，一定要親手拽著他進來，才安心些。
朕一走進虎賁宮，卻覺得哪裡不對。
虎賁宮的小女妃們整日無事，除了磨刀就是在磨刀的路上，連御膳房都送刀給她們磨，遠遠就能聽到霍霍磨刀聲。
今日滿院子磨出凹槽的磨刀石不見了，小女妃們一人一卷書，神神叨叨的各自誦讀。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被文化宮那群小男妃奪舍了呢！
朕疑惑，鬆開楚雁丘的手，去扯武大力的衣裳：“她們這是怎麼了？”
武大力看了一眼，瞭然道：“哦，臣妾在張羅興建養豬場，需要一些心腹使喚，小女妃們都在進修養豬的藝術呢。”
武大力從小女妃手裡抽出幾本書，一一展示給朕看。
《母豬的產後護理》
《豬豬寶貝壯壯健身操》
《豬蹄的一百零一種吃法》
《豬蹄的一百零一種吃法（續）》
《豬蹄的一百零一種吃法（再續）》
《豬蹄的一百零一種吃法（再再續）》
朕看罷，心中大慰，連連點頭：“果然是養豬的行家，把豬豬的一生都安排的妥妥當當，朕對今晚的豬豬宴更期待了。”
武大力笑容刻在臉上：“陛下快請進吧。”
*
進了正殿，朕先落座，武大力在下首陪坐，有小宮女捧了香茶。
朕才吃了一口茶，餘光看到楚雁丘一旁侍立，便讓小宮女搬了坐凳，放在朕旁邊，招手讓楚雁丘也坐。
楚雁丘遲疑，垂眸不肯坐。
朕起身去拉他，將他按在坐凳上：“快來快來，這兒又沒有外人，不要拘禮，你放了那麼久風箏，一定也餓了。”
武大力也道：“楚侍衛多吃一些。”
楚雁丘不言不語，安靜坐下了，小宮女也給他上了茶，楚雁丘沒有動。
朕一盞香茶喝完，期待的搓手手，眼睛放光看向武大力。
武大力對小宮女頷首，示意她可以上菜了。
小宮女點頭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功夫，宮女們列隊而入，將各自捧著的玉盤金盞放下，又靜悄悄退下。
這……
朕舉著金箸不知所措。
這豬豬宴香是香，就是……看起來好綠色的樣子啊。
每道菜上都灑著大量的香菜香蔥末，綠得自由、綠得奔放、綠得肆無忌憚。
這一桌子菜，綠、香、味俱全，簡直比朕的四通園還要生機勃勃。
大意了，這不是豬豬宴，也不是鴻門宴。
這是綠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