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失寵了。
朕是先帝獨子,中宮嫡出,甫一出世便被封為太子,五歲登基,十八歲親政,是整個大梁身份最貴重的人。
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已竟然又又又失寵了。
真是豈有此理。
朕今日若不正一正宮中的規矩,豈不是白做這真龍天子了?
朕特意換了大朝服,頭戴十二旒玉冕,身著緙絲十二章袞服,在龍椅正中端坐,力求將封建地主頭子的壓迫感發揮到極致。
小內侍們將那爭寵者擺在堂下。
朕單手掠開冕冠珠簾,身向前傾,恨聲質問道:“兀那小浪爪子!豈不知宮中嫡庶尊卑分明,你出身低微,如何敢與朕爭寵?”
大殿正中,貓貓趙飯向天踢起一隻爪爪,正在認真舔屁屁,聞言抬頭望朕。
“喵?”
朕一拍龍椅,震得龍爪發麻,為了保持真龍天子的威嚴,只好忍住不揉。
放肆!
太放肆了!
這醜貓不單與朕爭寵,還敢頂嘴,間接損傷朕的龍體,看來朕今日不得不教教它宮中的規矩了。
朕還沒想好如何處罰貓貓飯飯,飯飯已經踩著歡快的小貓步,順著丹陛一溜煙喵喵跑上來。
小內侍們趕緊去攔。
但貓貓飯飯身法靈活,在小內侍們七手八腳的空隙中輾轉騰挪。小內侍們連它背上的一縷白毛都摸不到,還手忙腳亂撞翻了彼此,只能急得滿地亂爬。
貓貓飯飯繼承了楚侍衛的靈敏身手,和朕的楚侍衛的機智聰慧。
真不愧是朕的笛子!
咳咳,不對,朕還在和它生氣呢。
貓貓飯飯躥到近前,朕想假裝不理它,趙飯後腿一蹬,直接蹦到朕懷中,吐著小舌頭舔朕下巴。
啊!
它剛剛才當著朕的面舔過屁屁啊!!!
朕手忙腳亂託著飯飯前爪腋下,伸直了胳膊將它舉開,身子一個勁的向後躲。
“不許舔朕下巴!”
“喵喵~”
“也不許舔朕的手啊!!!髒飯飯!臭飯飯!!”
“喵喵喵~”
朕快要崩潰了,突然聽到一聲輕笑。
楚雁丘站在殿門口,背對著夕陽,朕看不清他的臉,但腦中已然描繪出那雙軟唇淺笑時的弧度。
朕抱回貓貓趙飯,結結巴巴道:“你,你來了,我,我幫你喂,喂貓,哈哈哈。”
楚雁丘問:“穿這一身喂?”
朕道:“朕也可以光著喂。”
救命啊,朕在說什麼!!!
楚侍衛站在殿門口不動,也不與朕答話。
他這幾日忽冷忽熱,朕一時忐忑,不知該說什麼找補。
朕方才失言,小內侍們長了耳朵也不敢聽見,只好仍是滿地亂爬。
貓貓飯飯被朕額前微微晃動的珠簾吸引,抬爪亂抓。朕嚇了一跳,偏頭躲避,珠簾反而纏住貓貓飯飯的爪爪。
那冠冕通體玉製,為彰顯帝王威儀,形制端方古樸,本就極重,此時受力一偏,扯得朕頭皮劇痛,不由小聲呼喊。
“哎呀!”
滿地亂爬的小內侍們見朕狀況,來不及站起來,便急忙朝著朕爬,速度又快,還怪瘮人的。
卻有人比他們更快。
一陣風颳過,楚雁丘已出現在龍椅旁,將形容凌亂的小皇帝攬在懷中,一手託著小皇帝纖潤婉麗的下頜,低聲道:“陛下,別動。”
朕被他環在身前,下意識往他懷裡蹭了蹭,假裝偷到了一個擁抱。
*
楚雁丘拔出玉笄,小心翼翼卸下冕冠,將纏成一團的貓貓飯飯和冕冠一同交給爬過來的小內侍,才騰出手檢查小皇帝。
楚雁丘卻倒吸了一口氣,他懷中乖乖任他擺弄的小皇帝,竟然落了一臉淚痕。
楚雁丘單膝跪下,輕聲問道:“陛下怎麼落淚了?”
*
朕搖頭。
小內侍們一個接一個爬出殿門,楚雁丘就安安靜靜跪在朕身旁,陪著朕,等著朕。
朕該說點什麼的。
朕其實也沒有很難過啦。
朕就是有那麼一丟丟委屈,自朕重生歸來,楚雁丘待朕忽冷忽熱,弄得朕
心裡上下忐忑,他房裡還養了個小東西。
該死的。
他房裡還養了個小東西。
這種楚雁丘生命的中心不再是朕的感覺,真的糟透了。
但此刻楚雁丘安靜的跪在朕面前,滿眼都是朕,他的時光為朕停留,朕又覺得開心。
他還是在最在乎朕的。
楚雁丘見朕情緒好轉,輕輕幫朕拭了淚,嘆息道:“我的陛下啊……”
光天化日掉眼淚,朕自已也覺得不好意思,乾巴巴轉移話題:“朕已交代了御膳房,命他們每晚給武大力送第五頓宵夜時,額外多準備新鮮瓜果、油糖麵點,直接送進她寢殿,估計以後武大力就不會滿宮裡夢遊尋食。”
“她一個姑娘家,若讓外人知道她夢遊,難免起壞心,設計將她欺負了去。所以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萬不可向外宣揚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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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雁丘想想昨夜武大力夢遊時靈活矯健,再回想起上輩子他為了刺殺武大力,如何忍辱負重、百般艱難。
就武大力那體魄,她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但小皇帝剛哭過,楚雁丘哪裡捨得逼他,自然百依百順,只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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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見武大力夢遊的事糊弄過去了,心中稍定,說起正事:“如今四鬼已查明其二,只剩下吊死鬼和水鬼兩隻鬼了,那日尋到貓貓飯飯之前,已查出那‘水鬼’行動極快。”
朕與他對視,嘴角上揚:“朕身邊,便有一極善奔跑之人。”
楚雁丘見小皇帝眸光狡黠、可愛非常,不禁含笑:“陛下想怎麼做?”
朕想了想,道:“朕想放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