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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章十九

武大力眼中帶笑,視線在文化仁身上逡巡,那眼神太直白,彷彿將人剝開衣服一般。

武大力挑眉道:“淫亂?本宮的淫亂,仁仁醬可沒少參與哦。”

文化仁氣得漲紅了臉:“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武大力笑著看他跳腳,道:“也不怪仁仁醬不知足,其實本宮也有不平之處。都說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這一座皇宮中,竟然住著兩位太后,實在是太擠了。”

文化仁終於察覺到不對。

危險。

他與武大力門當戶對,有青梅竹馬之誼,入宮後兩人合力控制小皇帝趙欽,武大力唱紅臉震懾,他唱白臉懷柔,把小皇帝牢牢抓在他們手心。

如今他們的兒子當上了皇帝,他們也能名正言順的長廂廝守,武大力卻突然與他反目,讓熟讀才子佳人話本的文化仁一時難以接受。

文化仁難以置信:“你,你想殺我?”

武大力坦然道:“是哦。”

文化仁道:“我父文丞相不會同意,文氏一族不會同意!”

武大力忽而道:“今日是我曾祖八十大壽。”

文化仁嗤笑道:“你怕我嚷出去,讓你武家丟了臉面?你還知道廉恥?”

武大力搖搖頭:“八十是整壽,須得大辦。我父遍邀京中士族,文丞相和家中男丁今夜都到了江上畫舫赴宴。”

文化仁脊背一涼,陡然變色。

武大力停頓了一會兒,看著文化仁神色變化,目中流露同情,慢悠悠道:“等到天亮,這世間就沒有文氏一族了喲,仁仁醬。”

文化仁全身顫抖起來,目中赤紅幾欲滴血。

文化仁大喊:“來人!來人!”

沒有宮人進來。

武大力笑著看他:“你不覺得,今夜太安靜了嗎?”

*

不靜哦。

朕啃桃啃得咔嚓咔嚓響呢!

只是你們活人聽不到而已。

嘻嘻。

*

窗紙透過院中火光明亮,許多侍衛執著火把站在外面,但無人應聲。

顯然他們都是武大力的人。

武大力信步走到殿中,文化仁咬牙沒有動。

他逃不了了。

輸了,全輸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自以為運籌帷幄、掌控全域性,其實只是武大力扮豬吃老虎的趁手工具。

文化仁知道,武大力如此遊刃有餘,就是想逼他失態。

無論他卑微求饒,還是破口大罵,都是武大力等著看的樂子,所以他沒有動,用坦然鎮靜來維持他死前最後一點尊嚴。

武大力在對視中看出他的意圖,知道等不到想看的了,便沒了兜圈子的耐心,直接掐著文化仁的脖子,將他輕而易舉拖到宮室中承重的黃金柱子旁。

文化仁死死瞪著武大力,艱難嘶啞道:“你今夜是、故意被、被我發現的——”

武大力笑了笑,愉悅誇獎道:“仁仁醬從小就很聰明呢!”

武大力笑著將他的頭重重砸上黃金雕龍柱。

一下、兩下,無數下。

文化仁頭蓋骨碎裂,鮮血混著腦漿到處飛濺,眼球彈出去,滾了幾圈,朝著著武大力的方向停住。

*

朕再也不想吃西瓜了。

*

半透明桃子從朕手中跌落,咕嚕嚕滾遠。

鎮墓獸飯飯撲到血泊旁,舔血水舔得歡,半透明的毛髮流光溢彩,醜得更鮮豔了。

*

武大力扔下屍體,親手開啟太廟的門。

臺階下果然站著一隊侍衛。

朕從她身後看過去,在隊伍中,找到了楚侍衛的身影。

楚侍衛今日的站位在比較中間的位置,看來這段時間,他雖然沒工夫來看朕,但在武大力手下幹得出色,受到了提拔。

這也很好。

武大力朗聲道:“文太后思念先帝,為了到地下追隨、侍奉先帝,已經在先帝的靈位前,觸柱自戕了!”

侍衛們沉默著跪下去,刀劍的尾端劃過石板,金石相撞、聲音刺耳。

朕聽著,比“文太后思念先帝”聽著還刺耳。

或許是因為楚侍衛也跪下了吧。

*

文化仁的葬禮又是一陣吹吹打打,在一個良辰吉日裡,他的牌位也被送進太廟供奉,就擺在朕的牌位後面。

出於朕也無法解釋的原因,文化仁的鬼魂也出現在太廟裡。

他一醒,就看到朕和鎮墓獸飯飯一左一右盯著他,先嚇了一跳。

文化仁怪叫:“噫!何方妖邪!”

朕無辜的眨眨眼,指著自已,問道:“妖邪?”

朕又指指醜萌的鎮墓獸飯飯,問:“妖邪?”

朕最後指指躺在地上的文化仁,再問:“妖邪?”

文化仁認出朕來:“陛下?”

朕嘿嘿一笑,謙虛道:“以前當過,以前當過。”

終於有人可以聊天了,朕還挺開心的。

文化仁閉上眼睛,過一會兒再睜開眼,整個人——朕是說,他整個鬼都清明瞭不少。

鎮墓獸飯飯覺得無聊,自已跑開了。

文化仁坐起來,問道:“陛下駕崩後,一直徘徊於此?”

朕下意識點頭承認,看到文化仁半透明的臉色變綠,才想起來,這就相當於承認見證了文化仁被綠又被殺的場面。

他被殺前,還公然承認弒君。

朕作為受害者兼老鬼,似乎該說點什麼,安撫一下初來乍到的新鬼。

朕撓撓頭,絞盡腦汁想了幾句話開解他:“那個,你想開一點,不就是被綠了嗎?習慣就好了,這宮裡有誰綠得過朕啊,你看朕就不難過。”

文化仁半晌無語,直到鎮墓獸飯飯跑回來啃他腳趾,才嘆道:“陛下靈心繕性、通達明澈,遠非常人可及。”

朕被他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一般一般哈哈。”

文化仁站起來,斂襟長拜,恭聲道:“臣失罪於君前,如今懺其前愆,悔其後過,乞蒙見恕。然天乎無罪,臣豈敢安然當之?必……”

文化仁滿嘴腐儒酸臭味兒,把鎮墓獸飯飯都燻跑了。

朕也掩著鼻子飄回房梁。

*

文化仁也就正經一陣子。

沒過多久,就猿形畢露,和朕一起掛房梁。

鬼還是在陰氣重些的地方更舒服,朕雖然不怕陽光,但一直曬著也難受。

*

楚侍衛偶爾來探望朕。

朕和文化仁並排掛在房樑上,欣賞楚侍衛腰細腿長的英俊身形。

楚侍衛不說話,來了只盯著朕的牌位啃桃,再將剩下半隻桃,在朕牌位前供過,拿起桃轉頭就走。

這一套流程從無變化,朕開始懷疑他根本只是想找個地方吃桃了。

文化仁卻嘆道:“這楚雁丘用情倒深,不枉陛下疼他一場了。”

朕道:“你如何看出他情深?依朕看,他是想找個安靜地方啃桃吧!朕又不愛吃桃。”

文化仁看著朕將半透明的桃揣進懷裡,搖頭不語。

楚侍衛離開太廟很久之後,文化仁突然道:“臣原本想過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