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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章十六

入了秋,朕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弱,直到趙飯百日宴那天,朕當眾吐血。

楚侍衛嚇壞了,竟然捂住朕的嘴。

可是顏色暗沉的鮮血還是從他的指縫中漏出來。

朕搖了搖頭,示意他鬆手。

這毒還有一段時日才能要朕的命,朕不想先被楚侍衛當眾捂死。

皇太子的百日宴上,邀了許多朝中重臣,自然面子上的事情要做足。

武大力抱著她的私生飯飯,響亮乾哭道:“陛下!陛下您不能去啊!您走了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啊?”

朕一邊吐血一邊翻白眼——怎麼活?

你兒子登基稱帝、你自已垂簾聽政唄!

誰能比你快活啊?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一邊上早朝一邊啃豬蹄。

朕的心理素質真的很好,竟然能一邊吐血一邊笑。

大約邊吐血邊笑看起來實在瘋魔,連楚侍衛都嚇得顫抖。

文化仁帶著太醫過來,竟然用他那弱不勝衣的書生身板撞開了朕的四通王者。

嗯,楚侍衛嚇壞了。

文化仁催促道:“快快為陛下診治!”

之前說過,宮裡的咩咩鬍子老太醫變成蝴蝶飛走了,這次來的都是年輕太醫,能力差一點,自然看不出這皇室秘藥的厲害。

年輕太醫只說朕平日平日操勞太過,導致身弱體虛,如今皇太子降生,朕喜之太過,患上了喜傷之症。

年輕太醫搖頭晃腦:“過喜則心火偏亢,陽浮於外,經脈馳縱。”

武大力聽不懂:“你說簡單些?”

年輕太醫:“陛下太高興,傷了心脈,要死掉了哦。”

楚侍衛顫聲道:“那,那應當如何救治?”

眾臣愛妃皆在此,原本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只不過朕對他忽冷忽熱,卻分明寵逾眾人,若說他擔心自已失了倚仗,也可以說得通。

只是文化仁再三打量他,朕心裡總是擔心

看來朕死之前,唯一能為楚侍衛做的,就是儘量冷落他了。

*

唉。

夜深人靜,朕閉目躺在龍榻上,聽到楚侍衛站在床邊嘆氣。

床幃輕輕掀起,月光順著縫隙流淌進來,填滿朕的龍榻。

楚侍衛微涼的指尖劃過朕的臉頰,有點兒癢,朕想笑一笑,但又沒力氣,便閉著眼睛側過頭,在枕上蹭了蹭,彷彿被擾了熟睡一般。

一滴雨落進朕耳廓,熱熱的燙著那小小的玉色溝弧,又被朕的體溫蒸乾,沒留下半分痕跡。

有人落淚了。

但那個人不是朕。

看來這場裝睡的遊戲,是朕勝了。

哈哈。

*

怎麼疏遠楚侍衛呢?

朕躺在楚侍衛懷裡認真思考這個難題。

自從在飯飯的百歲宴上吐血之後,朕病來如山倒,連坐起來都費力,整日在寢宮裡躺著,躺久了也悶。

朕便命楚侍衛坐到龍榻上來,朕躺在他懷裡,讓他幫朕按摩額角顱頂,緩解頭顱中的痛楚。

順便思考如何冷落楚侍衛。

楚侍衛可不知道朕的心思,為了給朕解悶,講起他在宮外的見聞。

講來講去,不過是天邊的雁、石下的苔、雨前的風、雪中的靜,一草一木四時景物,越聽越冷清孤寂。

看來楚侍衛在宮外,也沒交到什麼好朋友呢。

和被困在宮裡的朕一樣。

真好,朕自私的想。

朕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醒時逃不過吐血、喝藥這兩件事,漸漸的也懶得清醒了。

楚侍衛一天比一天枯槁,彷彿生機要隨朕一同去了。

朕看了難過,有時明明醒過來,也懶得睜眼睛,

勉強也算冷落他了……吧?

直到一個午夜,朕突然前所未有的清醒,彷彿回到了未中毒之前。

不,比那還要精神。

朕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精神過,身輕如燕、神清氣爽。

朕睜開眼,偏過頭,看到楚侍衛靠著床柱而立,在月下垂頭小憩,懷中緊緊抱著他的刀。

朕近來情況不好,為了時刻觀察朕的情況,床幃幾乎不再放下了。

楚侍衛日夜陪侍,太過勞累,此時睡得頗深。

這倒是方便了朕。

朕靜悄悄爬起來,跪在床邊,小心看著楚侍衛的臉,輕手輕腳的從他懷中取出一個荷包。

朕從荷包裡取出一塊芝麻糖,得逞一笑。

朕每次躺在楚侍衛懷裡,都能聞到芝麻糖的淡淡香氣,就知道他肯定還帶著,果然有許多。

朕將荷包繫好,原樣塞回他懷中。

這可是個技術活。

楚侍衛抱刀抱得極緊,不過他近來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侍衛服寬大了許多,朕才能如此順利的從他懷中偷到糖。

朕重新躺好,乖乖蓋上錦被,將偷來的芝麻糖含進嘴裡,幸福的閉上眼睛。

朕在睡夢中含笑而終。

喜喪。

這妥妥喜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