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鈴兒不知道自已被打上了無趣的標籤。
她沒想到顧白青這麼能瞎猜測,還在慶幸自已將他的不良思想遏制住。
等楚鈴兒吃完飯,顧白青問她想去哪兒逛。
作為東道主,他肯定要好好招待她的。
楚鈴兒對醫宗也不瞭解,她只記得顧白青曾經說過,醫宗有一隻鳳凰。
她還沒有見過鳳凰。
“你想去看鴻鵠啊?”顧白青將裝吃食的食盒收起,他有點不想去,但楚鈴兒都發話了,他也只能捨命陪君子:“走吧。”
還是昨日去往後山的路。
不過昨日走了一個多時辰就到了,今日走了兩個多時辰,顧白青還說要等一會兒。
楚鈴兒有些無奈:“你們這是將鴻鵠髮配邊疆了?”
按照他們醫宗的範圍來說,鴻鵠確實是在醫宗最遠的地方。
這也是顧白青一開始不想去的原因。
他避開腳下的藥材,解釋道:“鴻鵠喜歡自由,不喜歡與人相處,我們就只好將它放在遠一點的地方了。”
畢竟是古鳳凰一代,有著自已的傲氣,能一直停留在醫宗,就是它最大的讓步。
“還需要走多久?”楚鈴兒懷疑今天能不能走到。
顧白青停下腳步,抬頭右手豎起兩根手指:“大概再走兩個時辰。”
若是他自已肯定要不了那麼久。
但楚鈴兒第一次去,這後山又到處都是他們栽種的藥材,一路上都要避讓,花費的時間自然就多了起來。
一聽只有兩個時辰,楚鈴兒鬆了口氣。
這山路確實不好走。
準確來說根本沒有路,她完全是跟著顧白青的腳步,顧白青前腳踏哪兒,她後腳就跟哪兒。
特別是進了山裡。
她每走幾步,顧白青就要叫她小心,旁邊是什麼什麼藥材,不能踩到。
她走的心驚膽戰的。
顧白青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裡,心裡有些高興。
之前他也帶人去看過鴻鵠,但那些人一般在後山就不想去了,不僅抱怨他們種的藥材太亂,沒有留一條路出來,而且還因為沒有見到鴻鵠就詆譭鴻鵠,說什麼不過一隻鳥,有什麼好看的。
楚鈴兒是唯一一個沒有抱怨,認真避讓藥材的人。
顧白青回想他們第一次見面,楚鈴兒同意他們拼桌,還給他們帶路。
再是後來他被當做人質,楚鈴兒換他平安。
她的情緒好像一直都很穩定。
“楚姐姐,你累嗎,要是累了我們可以休息一會兒。”
顧白青突然的討好表情看得楚鈴兒一臉莫名,她挑了挑眉:“你累了?”
“我沒有,我是問你。”
顧白青只是擔心她累了。
這會兒正值正午,日光透過層層樹葉灑在地面,有些刺眼。
楚鈴兒眯了眯眼,搖頭道:“繼續走吧,我不累。”
她都這麼說了,顧白青也不再堅持。
兩人又走了快兩個時辰,才翻過後山,來到一片草地。
草地鬱鬱蔥蔥,正中間有一棵幾丈高的扶桑樹。
他們剛進草地,一聲鳳啼忽然響起,一隻白色鳳凰從扶桑樹飛上半空,在半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徑直朝他們飛過來。
那鳳凰遠看不大,一走近,才發現他們在它身下尤其渺小。
楚鈴兒放慢呼吸,抬頭打量。
鴻鵠,其色雪白,其形似雁,長至三丈,善水。
只是遠遠站著,也能感受到極強的上古神獸威壓。
每次逼近,都能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顧白青忽然抓住楚鈴兒的手臂,移動步子向她靠近,悄聲說道:“鴻鵠今天居然動了,我之前來的時候,它都是趴在樹上睡覺的。”
楚鈴兒失笑:“可能今天它睡醒了?”
倒有這個可能。
鴻鵠在半空飛了幾圈,又發出一聲鳳啼。
當真有種睡久了起來伸個懶腰的感覺。
顧白青與楚鈴兒目送鴻鵠飛回了扶桑樹,顧白青搓了搓身上不存在的雞皮疙瘩,對著楚鈴兒道:“我們回去吧。”
楚鈴兒正要往前邁的步子,一下頓住。
她偏過頭,有些哭笑不得:“這就要走了?”
還真是就看一看啊。
顧白青往後縮了縮:“那可是鳳凰,我爹說它脾氣不好,囑咐過不要靠的太近。”
那是鳳凰,不是寵物。
顧白青每次來也只敢遠遠看上一眼,生怕有什麼動作惹怒了它。
說實話,這麼遠的距離,楚鈴兒根本沒有看清楚。
她看著顧白青沒動。
顧白青瞳孔微張,意識到她是想要近距離看一下後,連忙搖頭拒絕:“不行,萬一衝撞了鴻鵠,我可救不了你。”
楚鈴兒沉思片刻,與他商量道:“我們就在走近些,只要我們不發出太大動靜,它不會發現的。”
顧白青還是搖頭:“不行。”
他這般果斷拒絕,楚鈴兒也沒生氣,輕聲細語蠱惑道:“你就不想近距離看看鴻鵠的樣子嗎,聽聞鴻鵠的每一片羽毛都長得不一樣,特別是它頭冠上的羽毛....”
“它頭上的羽毛怎麼了?”顧白青一直沒有仔細看過鴻鵠,楚鈴兒話說一半,拉起了他的好奇心。
楚鈴兒卻不說了,露出一抹淺笑:“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到底,還是想走進去看。
顧白青咬了咬牙,明顯看得出來,這是楚鈴兒為了說服他的激將法,
“我們就去看一看,又不會將它怎樣。”見顧白青猶豫不止,楚鈴兒繼續遊說。
顧白青可恥的心動了。
其實他一直都想近距離看看的。
但他爹一直在他面前說鴻鵠脾氣不好,讓他心裡不自覺對鴻鵠多了一層敬畏。
或許,鴻鵠也沒有那麼可怕?
楚鈴兒又說:“你要是不想去,就在這裡等我,我自已去如何?”
“那怎麼行!”顧白青自然是不會讓她自已獨自前往,楚鈴兒是鐵了心要去,顧白青無法,正好他也有些動搖,乾脆答應:“我跟你一起。”
楚鈴兒立馬展開滿意的笑容:“走吧。”
楚鈴兒目的明確,直奔扶桑樹而去。
顧白青亦步亦趨的跟著她,視線落在鴻鵠身上,離著還有幾尺遠,他就拉著楚鈴兒停了下來。
“就在這裡看吧。”
這個位置已經能夠看清鴻鵠,楚鈴兒便依著他不再向前。
她抬眼望去,鴻鵠窩在樹杈上,雙目緊閉,雪白的鳳翎向下垂著,偶爾隨風晃動。
十分賞心悅目。
“這鴻鵠頭上的羽毛,好像是個字。”
顧白青一直惦記著楚鈴兒方才提起的頭上羽毛,仔細看了看後,發現很像一個‘德’字。
古書記載,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
說的便是,鳳凰頭上的花紋叫做德,它們飲食十分自然,而且能歌善舞,能夠見到,便會天下安寧。
鴻鵠既然是鳳凰的一種,自然也具有這樣的特徵。
二人認真看了好一會兒。
顧白青才意猶未盡的對著楚鈴兒道:“現在我們快回去吧。”
雖然鴻鵠好看,但小命也很重要啊。
楚鈴兒見他一副後怕的模樣,不忍再難為他,遂點頭應好。
最後再看了一眼鴻鵠。
楚鈴兒轉身跟著顧白青離開。
剛走兩步,晃動的鳳翎露出扶桑樹幹的情形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那扶桑樹幹上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她回眸看了一眼。
睫毛遮擋住的眸子露出詫異,一股熟悉的氣息引得她的靈魂一顫。
“楚姐姐,你怎麼了?”顧白青見她不動,奇怪的順著她看的方向看去。
楚鈴兒舔了舔唇角:“白青,那扶桑樹幹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顧白青踮起腳,仔細的看了看:“沒有啊,你看見什麼了?”
“在鴻鵠的鳳翎下,你仔細看看。”楚鈴兒指出方位。
鳳翎掃過後,樹幹上有一團黑色的東西,看著形狀看不出來,但楚鈴兒心裡莫名的感覺,那團東西與自已很熟悉。
顧白青聽著楚鈴兒的話,將視線對準鴻鵠垂下的鳳翎,這會兒鳳翎卻不動了,看了一會兒,什麼也沒看見。
他懷疑楚鈴兒是看錯了,畢竟要是真的有什麼,他來這麼多次早就該發現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鳳翎動了,一團黑影顯露出來。
顧白青哆嗦了一下,神色緊張的問:“那是什麼東西?”
這個問題,楚鈴兒可沒有辦法回答他。
那團黑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氣息越來越強,擾得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要過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
顧白青不同意,能讓她在這兒看鴻鵠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到扶桑樹下,是絕對不可能的。
“楚姐姐,真的不行,我爹現在都不敢離得太近,你過去肯定會被鴻鵠髮現的,它要是發怒傷了你,我回去怎麼交代!”
楚鈴兒感到那團黑影因為她遲遲不過去,變得躁動,她的心跳也因此空了一拍。
直覺告訴她,她必須過去,不然她一定會後悔。
楚鈴兒調整了一下呼吸,側身看向顧白青安慰道:“我就過去看一眼,我手中有你之前給我的傳送符,要是有什麼不對,我立馬跑。”
“你....”
她這是非去不可,顧白青急的跺腳,但又拿她沒辦法。
心裡想著:早知道就不讓她過來了。
楚鈴兒也不是故意為難顧白青,主要那東西一直在喚她。
她道:“你先去遠一點的地方等我,我過去看一眼。”
“不行。”顧白青好歹是醫宗少宗主,怎麼可能讓她獨自涉險,他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
楚鈴兒著急過去,見他堅持就沒推諉。
兩人小心翼翼的朝扶桑樹靠近,離的越近,楚鈴兒的心跳越快。
她只能用手捂著胸口,以此緩解。
顧白青瞟見她的動作悄聲問她:“楚姐姐,你怎麼了?”
楚鈴兒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走到扶桑樹下,兩人這才發現,這扶桑極其高大,一眼望不到頂。
鳳翎掃在樹葉上發出沙沙聲,像極了靈獸在低鳴。
楚鈴兒看了一眼,這個角度看不見那樹幹上的東西。
必須上樹。
顧白青本想說不行,但都來到這兒了,再說不行,楚鈴兒也不會聽。
只好和楚鈴兒飛身上了樹幹。
樹幹上的東西顯露在他們面前。
是一把黑色的刀。
“這裡怎麼會有刀?”顧白青震驚。
黑刀周身還冒著霧氣,光是看一眼,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漫天殺意。
這是一把殺戮之刀。
這漫天的殺意,至少殺了上萬人。
楚鈴兒一上樹幹就愣住了,難怪會這麼熟悉。
風華。
她的本命武器。
欣喜之餘,楚鈴兒更是疑惑。
她明明將風華扔下無盡淵了,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而且,風華在她扔下無盡淵之前就斷了。
現在卻好好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會兒風華也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歡快的動了動,像是在招呼她快將它拔下來。
顧白青看得驚奇:“這刀好像很高興。”
楚鈴兒沒有接話,慢慢朝風華走近,抬手撫摸上刀把。
顧白青看著她的動作眉頭一跳,想叫她住手,又怕被鴻鵠聽見,只能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楚鈴兒不知道顧白青在幹什麼,她撫摸上刀把的瞬間,風華親暱的貼了貼她的手。
一種失而復得的滿足感,瞬間充斥她的胸腔。
她確定,這就是風華。
她的老朋友。
她捏緊刀把,將風華從扶桑樹中抽出來。
風華一聲刀鳴,周身霧氣蕩向四周,頓時扶桑葉沙沙作響,天上驚雷突響,烏雲乍現,整個醫宗忽然變天。
楚鈴兒腦中一陣嗡鳴,哈哈大笑聲,悲痛欲絕哭喊聲,譏笑聲此起彼伏,吵得她頭疼。
她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這些聲音晃出去。
但是沒用。
那些聲音愈發囂張,似乎想要把她拉進無盡黑暗中。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鳳啼,破開雲霧闖了進來。
那些聲音在鳳啼中慘叫著消失。
烏雲散退,天空漸漸恢復晴朗。
楚鈴兒眨了眨眼,長吐了一口鬱氣。
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她一抬頭。
一雙紅琉璃似得大眼珠,直勾勾的盯著自已。
低沉古韻的聲音彷彿自天邊而來:
“你是誰?”